“听到了?”
韩彻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寂的潭水,打破了病房里诡异的气氛。
林潇南猛地回过神,脸颊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又被这句意有所指的问话激得重新烧了起来。她抬眼瞪向病床上那个罪魁祸首,他却已经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骨头汤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有些笨拙地去拿放在保温桶盖上的塑料汤匙。动作明显不太协调,试了两次才勉强拿稳,然后伸向碗里。
林潇南看着他别扭的动作,那只缠满纱布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刚才那点羞愤和尴尬,瞬间被一种更实在的担忧取代。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小步,嘴唇动了动,那句“我帮你吧”在嘴边盘旋,却又碍于刚才的窘境和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界限,硬生生咽了回去。
韩彻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舀汤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很深,没什么情绪,却让林潇南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打量墙上的消防宣传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
耳边传来汤匙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和他似乎比平时沉重一些的呼吸声。
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和难熬。
他喝得很慢,左手显然不太习惯这种精细活,有几次汤匙没拿稳,汤汁差点洒出来。但他依旧固执地自己完成,没有开口求助。
林潇南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目光不受控制地,一次次偷偷瞟向他。
看着他微蹙的眉头,看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看着他因为费力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还有那只被层层纱布包裹、安静搁置的手……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里蔓延开来。有点酸,有点涩,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她忽然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像是找到了打破这僵局的借口,她快步走到墙边,拿起那束百合和桔梗。
“那个……花,我帮你插起来吧?不然……容易蔫。”她声音有些干巴巴的,不敢看他。
韩彻喝汤的动作停住,目光转向她,又落在她手里的花束上,沉默了两秒,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嗯。”
得到许可,林潇南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去找花瓶。在床头柜的进了病房自带的洗手间。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她才靠着门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跳依旧很快,脸上也烫得厉害。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慌乱、脸颊绯红的自己,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懊恼。
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回家吃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仔细地把花插好,调整好造型,端着花瓶走出去。
韩彻已经喝完了汤,碗放在床头柜上。他依旧半靠着,闭着眼睛,眉宇间带着伤后的疲惫,呼吸似乎均匀了些。
林潇南放轻脚步,将花瓶放在窗台上。百合清雅的香气渐渐在空气中散开,冲淡了一些消毒水的味道。
她站在床边,看着他似乎睡着了的样子,犹豫着是该悄悄离开,还是该打声招呼再走。
就在她踌躇不定时,韩彻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声音带着倦意,却清晰无误:
“椅子。”
林潇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