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闹剧落幕的次日,安乐镇的风,似乎都变得黏稠起来。
昨日的喧嚣与哄笑沉淀下去,化作了暗流,在每一条街巷、每一个屋檐下悄然涌动。
无相门,观星台。
高耸入云的石台之上,白衣如雪的姬珩正对着一盘星罗棋布的玉石棋局。
一名黑衣侍从单膝跪地,将安乐镇审判的最终结果,以及昨夜苏清蝉与赵寂的密会情报,一字不漏地汇报完毕。
侍从说完,便低头静待。
他早已习惯了这位主上喜怒不形于色的淡漠,预想中或许会是一场因计划受挫而起的沉默风暴。
然而,姬珩听完,却久久没有言语。
良久,他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不大,却在空旷的石台上带起一丝回响。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棋盒中捻起一枚温润的白子,不急不缓地落在棋盘的另一处。
玉子与棋盘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嗒”一声。
侍从不解地抬头。
姬珩的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嘴角噙着一抹近乎赞赏的笑意:
“我原以为他只会用蛮力破局,或是继续躲藏。
却不想,他竟能找到‘规则’这个新玩具,还把这些桀骜不驯的棋子,都串联到了他的规则里。”
他看向侍从,眼神里闪烁着棋手发现绝妙变招时的兴奋:
“一盘散沙,如何做棋子?
现在,他们终于自己串起来了。
很好,这样才好玩。”
侍从愈发困惑:
“主上,那苏清蝉与七皇子赵寂结盟,岂不是……”
“一个商贾,一个落魄皇子,他们的联盟脆弱得像一张纸。”
姬珩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给他们递去了‘演员名单’,他们自以为看清了棋盘,却不知棋盘之外,还有执棋的手。”
他站起身,走到观星台边缘,俯瞰着脚下翻涌的云海,仿佛在俯瞰安乐镇那小小的舞台。
“启动‘离间’预案吧。”
他淡淡地吩咐道。
“把赵寂在安乐镇私会富可敌国的苏清蝉,意图染指遗迹宝藏的消息,用最‘不经意’的方式,送到京城他那几位好兄弟的案头上去。”
“再把苏清蝉与皇子结盟,准备垄断安乐镇所有利益的消息,也用同样的方式,送到那位魔宗少主的耳朵里。”
姬珩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我要看看,他们这用利益和猜忌黏合起来的联盟,到底有多坚固。”
“遵命。”
侍从的身影悄然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
懒人武馆,后院。
顾休躺在他的专属卧龙榻——一张由两根长板凳架起来的躺椅上,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他不需要出门,也不需要去听那些市井流言。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整个安乐镇就像一幅由无数根细细丝线构成的画。
每一根线,都代表着一个人的气运与因果。
就在昨夜,属于万商钱庄大掌柜和那个纨绔皇子的两股气运丝线,如同两条纠缠的锦鲤,短暂而紧密地交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的、更加耀眼的线团。
“唉……”
顾休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