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帘子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一角,露出了七皇子赵寂那张俊美却病恹恹的脸。
他看着眼前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场面,仿佛被吓坏了,用一种极其夸张的、甚至有些破音的嗓门尖叫起来:
“啊——!护驾!护驾!这群刁民!他们是要造反吗!”
与此同时,安乐镇的北门,另一道身影却逆着逃难的镇民,从容不迫地步入了这片血与火的漩涡。
来者是个三十岁许的文士,身穿浆洗得笔挺的灰色长袍,腰间挂着一卷竹简和一支铁笔。
他无视从耳边划过的刀锋,也无视脚下流淌的鲜血,只是看着眼前这无法无天的景象,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仿佛一位老饕终于见到了一席传说中的盛宴。
“无法无天,无规无矩……
妙啊!这正是在下寻觅的终极案例!”
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几乎在同一时间抵达了懒人武馆的外围。
赵寂的马车前,一名面白无须的管家太监,捏着嗓子,将丹田气运于喉,发出一声尖利的高喊,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所有杂音:
“圣上有旨——!安乐镇天降异象,关乎国运!所有军民人等,即刻停手,等候勘处!违者,以谋逆论处!”
“谋逆”二字,如同两座大山,狠狠压在众人心头。
皇权在顶尖武者面前或许显得无力,但对这些二三流的江湖客和普通士卒而言,依旧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外围的喊杀声,为之一滞。
然而,那位灰袍文士却对皇家仪仗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早已被院内那场更高层级的战斗所吸引。
他一个箭步冲到混战的院墙边缘,无视了皇家卫队警告的眼神,展开手中的竹简,对着里面打得天翻地覆的白猿和司空照,用一种仿佛在朝堂上辩论的、义正言辞的语调朗声道:
“两位听真!
依据《大靖律·侵权篇》第三十七条,凡私斗损毁他人财物者,当三倍赔偿!
若伤及无辜,则按《伤害篇》第九条,视伤情论处!
我乃春秋笔公孙辩,请两位即刻停手,随我到县衙登记备案,接受公断!”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充满了法理的庄严。
正在狂暴状态的白猿,显然无法理解这份庄严。
它只觉得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小虫子,比刚才那只会放“地刺”的家伙还要吵闹。
“吼!”
白猿烦躁地对着声音来源的方向,隔空轰出一拳。
拳风呼啸而过,并未直接命中。
但那股磅礴的气浪,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将公孙辩掀了个跟头。
他头上的方巾都被吹歪了,竹简脱手飞出,整个人狼狈地滚了好几圈,样子滑稽无比。
顾休看着眼前这光怪陆离到令人发指的景象——
天人境巨兽大战教条主义守护者,纨绔皇子在外演戏,一个疯子讼棍冲进来念法条,外加院墙外一群虎视眈眈的豺狼……
他感觉自己的头,比被战斗余波直接砸中还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