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玄关那扇半开的门，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温暖的光斑。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缓慢浮动，像被时光遗忘的精灵。
小青坐在换鞋凳上，低头摆弄着脚上那双青色短靴的搭扣。靴子是崭新的，皮质柔软，鞋面上用同色系的丝线绣着简约的藤蔓纹样。她晃了晃脚，靴子轻轻磕碰着凳子腿，发出清脆的声响。
“弟弟，”她头也不抬地喊，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午后特有的甜腻，“出门前老规矩，复述一遍~”
小玄正弯腰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黑色马丁靴。闻言，他动作顿住，侧过头，看见小青晃悠着脚、一副等着训人的小模样。他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纵容的笑，也不急着穿鞋了，转身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搭在她还没完全扣好的搭扣上，动作自然而熟练地帮她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咔哒”一声扣紧。做完这些，他才抬起眼，金色眼眸迎上小青俯视下来的、带着促狭笑意的赤瞳。
“眼睛只看我家两位仙女姐姐，”他声音清晰，一字一句，带着认真，却又因为蹲在她面前的姿势而显得格外温顺，“不和任何陌生人搭话，保持安全距离——尤其是心怀不轨的陌生人。”
小青“噗嗤”笑出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谁问你这个了？心怀不轨四个字是你自己加的吧？”
“有备无患。”小玄捉住她作乱的手指，在指尖亲了一下，然后才站起身。他看向旁边正在整理米白色长款风衣衣襟的小白，“对吧，姐姐？”
小白将最后一粒扣子扣好，冰蓝色的长发被她松松地拢在肩后。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小玄，又扫了一眼笑嘻嘻的小青，声音清凌凌的，语气却平和：“手要牵好。人多的地方，走散了我们会担心。”
她说着，很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小玄衣领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褶皱。那动作轻柔，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关注。
小玄心头发暖，点头，语气郑重：“记住了。走丢了我也会立刻找到你们。”
规矩复述完毕，气氛却并没有变得严肃。小青穿好靴子，从换鞋凳上跳起来，动作轻盈得像只蝴蝶。她几步凑到小玄面前，踮起脚尖，手指不规矩地勾了勾他的下巴，赤瞳里闪着细碎而明亮的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诱惑：“真乖~回来有奖励哦。”
小玄顺势握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攥在手心，低头，又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然后他抬起眼，看向一旁已经准备好、正静静看着他们的小白，唇角弯起一个明朗的弧度：“姐姐，是什么奖励？”
小白微微歪了歪头，冰蓝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过肩头。她冰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浅淡的笑意，像冬日湖面偶然漾开的一圈涟漪。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走上前一步，伸手，指尖轻轻拂开小玄额前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动作带着亲昵的温柔。
“看你表现。”她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让人心痒的磁性，“表现好……也许，有惊喜。”
小玄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金色眼眸里盛满了期待和跃跃欲试：“那我可得好好表现，争取……”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小青和小白脸上来回移动，笑容加深，“争取双倍奖励。”
“贪心。”小白轻轻吐出两个字，却没有什么责备的意味，反而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些。
小青在一旁咯咯直笑，一把搂住小白的脖子，把脸凑到她耳边，飞快地、用气音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小玄没听清，只看到小白听完后，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一瞬，随即耳根迅速漫上一层薄红。她抬手，轻轻拍了下小青环在她脖子上的手背，低声道：“别闹。”
虽是制止，但那语气里却没什么真正的恼意，反而透着一丝无奈和纵容，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下来。
小玄看着她们之间这自然而亲密的互动，心头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温暖与微酸的复杂情绪又涌了上来。他故意清了清嗓子：“二位娘子，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呢？”
小青立刻回头，冲他扮了个可爱的鬼脸，赤瞳里满是狡黠：“不告诉你！秘密！”她松开小白，转而挽住小玄的手臂，用力把他往门外拉，“走了走了！再磨蹭天都要黑了！”
小白也走上前，很自然地挽住了小玄的另一边手臂。
三人终于踏出家门。午后的阳光有些灼人，但很快就被小区绿化带里高大的树木滤过，变成斑驳陆离的光影，洒在洁净的路面上。他们住的小区本就清静，这个时间点，路上行人寥寥。
但即便如此，当他们三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时，那过于出众的外貌和气质，依旧引来零星路过住户或工作人员的侧目。男人高大俊朗，一身黑衣显得利落挺拔，颈侧和锁骨处隐约可见的暧昧红痕又为他添了几分引人遐思的张力；左边的女子一袭青裙，娇艳明媚，赤瞳灵动，挽着男人的手臂时笑容灿烂得晃眼；右边的女子则是一身素雅白装，冰蓝长发，容颜清冷绝尘，气质出尘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的组合，无论放在哪里，都是绝对的视觉焦点。
那些目光里，有纯粹的欣赏，有好奇的打量，也有隐含的探究。
但三人似乎浑然不觉。或者说，他们的注意力，只完全集中在彼此交握的手指、贴近的身体，和身边人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上。小青正兴致勃勃地说着想去超市买哪些零食，小白偶尔低声回应一两句，小玄则含笑听着，目光温柔地轮流落在两人脸上。
对他们而言，外面的世界和那些视线，不过是模糊而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超市离家不远，步行大约十几分钟。这是一家规模颇大、定位高端的生鲜超市，内部装修明亮雅致，商品陈列整齐，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属于新鲜蔬果和烘焙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清洁剂清爽的味道。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顾客并不多，显得颇为清静。
一进门，小青就看到了入口处整齐排列的购物车。她眼睛一亮，玩心顿起，拉着小玄的手晃了晃，赤瞳里闪着兴奋的光：“弟弟！推我！像以前那样！”
小玄失笑，看着小青雀跃的样子，眼前仿佛闪过很久以前，他们还在山林间嬉戏时，小青也总爱让他用藤蔓编成的简陋“小车”拉着她满山跑的景象。他眼神柔软下来，带着毫无原则的纵容：“好，二姐坐稳，小心别摔着。”
他推过一辆购物车，小青立刻灵巧地跳坐进去，青色裙摆在车里铺开。她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翘起腿，晃悠着脚上的短靴，俨然一副女王巡视领地的架势。
小玄稳稳推着车，目光转向小白：“姐姐，要买些什么？先从蔬菜区开始？”
小白点了点头，目光已经投向不远处冰鲜柜台里那些水灵灵的、标注着特殊产地和所谓“灵气含量”的食材。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就这样安静地走在购物车旁边，冰蓝色的长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小玄推着车，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两人。他会微微弯腰，轻声问坐在车里的小青：“二姐，这么坐着舒服吗？要不要垫个东西？”又会顺着小白凝视的方向，低声建议：“姐姐，你看那个‘雪玉藕’，看起来成色不错。还是想看看那边的‘琉璃白菜’？”
他的声音不高，在空旷的超市里显得格外清晰而温柔，每一个字都透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在意。
第一次来自外界的、明确的接触，发生在蔬菜区的冰柜前。
小白正拿起一盒包装精致的“雪玉藕”仔细查看标签，一个穿着深色围裙、胸前别着经理名牌的年轻男性带着职业化的笑容走了过来。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气质干练，笑容得体。
“女士，下午好。”他微微躬身，声音温和，“看您对‘雪玉藕’感兴趣，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吗？这是我们今天早上刚到的，从昆仑冰泉区空运而来，灵气纯度达到了A级，无论是清炒还是炖汤，都能最大程度保留其清润滋补的特性。”
他的介绍专业而流畅，目光礼貌地落在小白手中的商品上，并未过分直视，显得很有分寸。
小白目光未移，依旧看着手中的标签，只平淡地回了几个字：“不用，谢谢。”
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男性经理似乎还想展示一下自己的专业素养，或者单纯觉得面对这样一位气质独特的美女顾客，应该提供更周到的服务。他保持着微笑，上前半步，正准备继续介绍旁边的“七窍灵菇”……
小玄已经推着购物车，不露痕迹地介入。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推车路过，恰好停在小白身侧。他的一只手臂很自然地、轻轻环过小白的肩头，掌心贴着她风衣外侧，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形成一个亲昵而保护的姿态。他微微低头，看向小白手中的藕盒，温声问，声音恰好能让旁边的经理听到：“姐姐，藕够了吗？还是再看看那边的‘七窍灵菇’？我记得上次你说那个炖汤味道很特别。”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无比自然，仿佛他们之间本就该如此亲密无间。那环抱的姿态，是一种无声而清晰的宣告：她是我的，我们在说话，请勿打扰。
小白顺势靠向他，将手中的藕盒放进购物车，冰蓝色的眼眸抬起，看了小玄一眼，又淡淡扫过那位已经停下话语、笑容略显僵硬的经理，轻轻“嗯”了一声：“去看看菇吧。”
男性经理见状，脸上的职业笑容未变，只是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了然和些许尴尬。他礼貌地点头致意，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整理旁边的货架了。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但坐在购物车里的小青，却立刻伸手，拽了拽小玄的衣角。她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不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清晰可辨：“弟弟！那男的！他看了姐姐好几眼！眼神……哼，不对劲！”
小玄低下头，对上小青气鼓鼓的赤瞳。他俯身，在她微噘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又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低笑，声音里带着笃定和一丝傲然：“我的错，该早点过来挡住他的。不过……”他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那位经理，又看向身边神色平静的小白，笑意更深，“姐姐根本就没理他，对吧？”
小青“哼”了一声，但脸色稍霁。她伸出手，也拉了拉小白垂在身侧的手指，声音带着撒娇和独占的意味：“姐姐是我的！才不给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看！”
小白回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却握得很紧。她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小青，语气柔和，带着安抚，也带着某种清晰的归属确认：“嗯，是你的。也是……”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小玄，冰蓝色的眼底漾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温柔，“小玄的。”
小玄心头一颤，握紧了推车的手柄。他看着小白，又看看小青，只觉得这超市里冰冷的光线都因为她们这句话而变得温暖起来。
他推着车，带着两人继续往前走。小青在车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还要买什么，小白偶尔回应，气氛恢复了之前的温馨。
然而，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他们转到活鲜区时，第二次接触发生了。
活鲜区弥漫着淡淡的海腥味和水汽，一个个透明的水箱里游弋着各种色泽鲜艳、形态各异的“灵鱼”、“仙贝”。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系着防水围裙、面容和善的中年女摊主正麻利地处理着一条鱼。看到小玄推着车过来，身边还跟着两位容貌气质绝佳的女子（一位还坐在车里），她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
“小伙子，带女朋友来看鱼啊？”她的声音洪亮，带着市井特有的爽朗，目光在小玄和小青、小白之间快速扫过，笑容满面，“来看看这条‘金鳞鲤’，今早刚送来的，活泼得很！你看这鳞片，金光闪闪的，灵气足得很！拿回去炖汤，最是滋补鲜美！”
她的介绍直白而热情，目光主要落在小玄身上，但也带着善意的打量看了看坐在车里、正好奇张望的小青，由衷地夸赞道：“你女朋友真俊！这气质，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小玄礼貌地微笑点头：“谢谢阿姨，我们自己先看看。”
他的态度温和有礼，但身体已经微微侧移，将购物车和小青更挡在自己身侧，同时也稍稍隔开了摊主过于热情的视线。
女摊主笑着应了声“好嘞”，但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目光又不自觉地多看了小玄两眼——这年轻人长得是真精神，气质也好，安静站在那儿就让人移不开眼。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车里的小青，忽然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灵巧得像只猫，一手扶着购物车边缘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已经伸过去，搂住了小玄的脖子。然后她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响亮地、毫不避讳地亲了一口，发出清晰的“啵”声。
亲完，她并没有立刻松开，而是就着这个搂脖子的姿势，脸颊几乎贴着小玄的，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和一点娇憨，对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小玄说：“夫君~我们买那个‘水晶虾’嘛！你看，在那边，活蹦乱跳的！回去你做醉虾给我和姐姐吃，好不好？”
“夫君”两个字，她说得又甜又自然，仿佛已经叫过千百遍。
小玄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和亲昵举动弄得怔了一瞬。脸颊上被亲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耳边是她清甜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他低头，对上小青近在咫尺的、闪烁着狡黠与得意光芒的赤瞳，那里面的情绪他再熟悉不过——宣示主权，驱逐潜在的、哪怕只是一丝丝的觊觎。
心头那点错愕迅速被汹涌而来的温柔、纵容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甜蜜无奈取代。他眼底漾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手臂稳稳扶住她的腰，防止她因站在不稳的购物车里而摔倒，声音低沉而宠溺地应道：“好，听娘子的。买水晶虾，做醉虾。”
他的回应，他的扶抱，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纵容爱意，和他口中那声自然而然的“娘子”，构成了一幅再明确不过的恩爱画面。
女摊主显然没料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迅速转化成一种混合着惊讶、了然和些许尴尬的表情。她赶紧低下头，装作专心处理手中的鱼，嘴里含糊地应着：“哦哦，好，水晶虾在那边，新鲜着呢……”
小玄没再多看摊主，他扶着小心坐下的小青，推着车朝放着水晶虾的水箱走去。走出几步后，他抬起手，手指轻轻抚过刚才被小青亲过的脸颊，指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份温热。然后，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身后那个摊位，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明确的宣示意味——闲人勿近，别乱看，别乱想。
离开海鲜区，走向乳制品冷藏柜的路上，小青挽着小白的胳膊，赤瞳亮晶晶地看着姐姐，脸上还带着刚才恶作剧得逞的兴奋红晕。
“‘夫君’叫得挺顺口？”小白侧头看她，冰蓝色的眼眸里含着浅淡的笑意，语气听不出是调侃还是陈述。
小青把脑袋靠在她肩上，笑嘻嘻地回答，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我这不是宣示主权嘛！谁让她老盯着弟弟看，眼神黏黏糊糊的，讨厌。”
小白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小青的额头，语气带着无奈，却没有丝毫责备：“你呀，总是一惊一乍的。不过……”她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前方，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只有身边两人能懂的冷意，“眼神确实不怎么干净。”
小青立刻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
小玄推着车走在她们稍后半步的位置，听着两姐妹的对话，看着她们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心头那股因为外人目光而产生的细微烦躁感，渐渐被一种更坚实的、被紧密保护和拥有的感觉取代。
走到一处摆放着各种“灵乳”、“寒潭乳”的冷藏柜前时，小玄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里恰好是两排高大货架的夹角，形成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光线也比其他地方稍暗一些。
小玄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将走在前面的小白和挽着她的小青一起揽了过来，带到自己身前。他将她们更近地拉向自己，然后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了小白的肩头。
他的动作有些突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烦躁。
“怎么了？”小白立刻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抬手，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揉了揉，声音放得极轻，“不舒服？”
小青也立刻转过身，从另一边靠过来，脸颊贴在他手臂上，仰头看他，赤瞳里满是关切：“弟弟？”
小玄没有立刻抬头，声音闷闷地从小白肩头传来：“人虽然不多……但那些视线，有点烦。”他顿了顿，手臂将两人圈得更紧了些，“不只是看我……看你们的，更烦。”
他讨厌任何不属于他们三人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那让他觉得自己的珍宝被人窥视，哪怕只是无意的一瞥，也让他心底升起一股想要将她们彻底藏起来的暴戾冲动。
小白揉着他太阳穴的手指微微一顿，冰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作更深沉的温柔和某种冰冷的决断。她低声，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喜欢的话，我们下次就换个更清静的时间来，或者……”她顿了顿，“让人直接送到家里。不必勉强自己出来。”
小青也立刻附和，声音软软的，带着安抚和诱哄：“就是就是，弟弟辛苦了。等会儿回家，我和姐姐好好‘补偿’你，好不好？陪你看电影……随你怎么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