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那简单的逻辑里,他佩服杨过是豪杰,杨过就不该抓他、戏耍他,否则就是不够豪杰,就是欺负老实人。
骂到最后,他是真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顾不上什么实力差距了,求生的本能和受辱的愤怒混合在一起,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悍之气。
他狂吼一声,双手抡起那沉甸甸的熟铜棍,使出一招力劈华山,汇聚起全身残余的气力,不管不顾地朝着杨过当头砸去!
这一棍,含怒而发,声势倒也颇为骇人,棍风呼啸,带着一股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气势。
杨过见他这副模样,倒是觉得更有趣了,依旧负手而立,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只是含笑看着,似乎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无关的好戏。
然而,马光佐毕竟已是强弩之末。
他之前亡命奔逃,早已耗尽了大部分体力,此刻又是怒极攻心,气息本就紊乱不堪。
这全力一棍抡出,脚步便已虚浮,下盘不稳。
更要命的是,他这含愤一击,只顾着往前猛冲,却没注意到自己因为过度疲劳而导致对力量的掌控已然失准。
就在那熟铜棍即将砸落,棍头距离杨过尚有数尺之遥时,马光佐因为前冲之势过猛,脚下被一块凸起的鹅卵石一绊,身子一个趔趄,那原本砸向杨过脑袋的棍头,竟不由自主地偏向了一旁。
只听呼的一声,擦着杨过的衣角掠过,然后…
然后,那沉重的熟铜棍棍身,不偏不倚,狠狠地砸在了旁边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老槐树的粗壮树干上!
咚!!!
一声沉闷如擂巨鼓的巨响炸开!
那老槐树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树叶扑簌簌落下无数。熟铜棍乃是重兵器,这一砸之力何等凶猛?
棍身与树干接触的瞬间,巨大的反震之力沿着棍身猛的传递回来!
若在平时,马光佐或可运劲卸力,或者紧握棍身,虽会手臂发麻,也不至于如何。
可此刻他早已力竭,双手发软,对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反震根本毫无防备!
只见那熟铜棍被树干猛地弹回,棍尾如同装了机簧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一个短促而精准的弧线。
铛!!!
巨大的一声脆响,结结实实的、狠狠的砸在了马光佐自己的脑门正中央!
这一下,当真是结结实实,毫无花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马光佐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那双瞪得溜圆的牛眼里,愤怒、凶狠、恐惧瞬间被无边的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我他妈在干什么”的荒谬感所取代。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青紫色肿包,一缕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鼻梁缓缓流淌下来。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呃…。
然后,他那壮硕如山的身躯晃了两晃,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眼白一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噗通一声,直挺挺的向前扑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那根惹祸的熟铜棍,也哐当一声掉落在旁,兀自微微震颤。
整个世界,清静了。
杨过站在原地,看着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结局却如此出人意料的一幕,饶是他见多识广,心智沉稳,此刻也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和好笑之感涌上心头。
他…他这还没出手呢?
这马光佐,居然自己把自己给打晕了?
还是用如此精准、如此富有戏剧性的方式?
含怒一击,没打到敌人,反而因为砸到树被反弹回来的棍子精准爆头?
这…这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啊!
但也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脑袋是真够硬的啊,换了一般人,这一下脑浆子都得打出来,结果马光佐就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看来这家伙外功练得不错,不然不至于这么抗揍。
杨过终于忍不住,摇头失笑出声。
他走上前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马光佐,确认这家伙确实是晕死了过去,呼吸虽然粗重但还算平稳,性命是无碍的。
只是这脑门上的包,估计没个十天半月是消不下去了。
“也罢,倒也省了我一番手脚了。”
杨过自语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奈的笑意。
他弯腰,如同拎一只待宰的肥羊般,单手便轻松地将马光佐那两百来斤的沉重身躯提了起来,随手甩在肩头。
又瞥了一眼那根惹祸的熟铜棍,想了想,也一并拾起。
然后,他扛着昏迷不醒的马光佐,提着熟铜棍,身形再次展开,如同驾驭清风一般,朝着临安城的方向,悠然归去。
只留下那棵无辜挨了一棍的老槐树,以及溪边草地上的一片狼藉,见证着方才那场虎头蛇尾、令人啼笑皆非的追逐闹剧。
杨过肩扛着昏迷不醒的马光佐,手里还提着那根惹祸的熟铜棍,这般负担,于常人而言已是沉重不堪,但对他那身超越三百年精纯修为的内力而言,简直轻若无物,说是九牛一毛都嫌夸张。
他体内神照经内力自然流转,生生不息,身形展动间,已非寻常轻功的提纵之术,更近乎一种短暂的凌空虚渡。
足尖只在树梢、草叶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如青烟般掠出十数丈,速度之快,远超骏马疾驰,来时用了些许功夫,归去却更是迅捷。
临安城外,那片原本风景秀丽的踏青之地,气氛却与杨过离去时略有不同。
郭靖、黄蓉、周伯通、瑛姑、小龙女、郭芙、赵矜,乃至宋理宗、贾似道及一众仆从,皆在原地等候,无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