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杨过闻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无波:“你要报的仇,倒也不必去了。”
瑛姑浑身剧震,豁然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急切:“为何?!杨大侠此言何意?难道您要庇护那恶贼不成?”
她情绪激动,若非对杨过心存敬畏,怕是早已厉声质问。
这时,一直沉默的一灯大师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因果的沉静:“阿弥陀佛,瑛姑,非是杨居士阻拦,而是慈恩,也就是裘千仞…他已经死了。”
“死了?!”
瑛姑如遭雷击,猛地转向一灯:“他怎么死的?何时死的?死在哪里?!”
她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
一灯大师目光悲悯,缓缓道:“他已于不久前,死在了绝情谷中,其中缘由,错综复杂,牵扯到其妹裘千尺与绝情谷主公孙止的恩怨,非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老衲既已至此,便将其间因果,一一说与你听吧。”
若在平时,以瑛姑那急躁偏狭的性子,绝无耐心听这等长篇大论。
但此刻,消息关乎她恨之入骨的最大仇人,她竟强行按捺住了性子,死死盯着一灯,听着他将绝情谷中,裘千仞如何与裘千尺、公孙止三人之间恩怨纠缠。
最终在激烈的冲突和杀孽中,裘千仞选择自杀,临终前却有所悔悟,最终埋骨于绝情谷后山的事情,原原本本,详细地道来。
听着那曾经不可一世,双手沾满自己孩儿鲜血的铁掌水上漂,最终竟也落得如此凄惨狼狈、埋骨荒谷的下场...
瑛姑脸上的激动愤怒和杀意,一点点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茫然和空虚。
仇人死了?
就这么…死了?
不是死在自己手上,而是在另一场恩怨仇杀中,如同一条野狗般悄无声息地死了?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数十年来支撑着她活下去,苦苦追寻周伯通的最大动力之一,就是复仇。
如今,却突然间失去了这个最大的目标。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练就这一身武功是为了什么?
忍受这数十年的孤寂痛苦是为了什么?
那一腔熊熊燃烧,几乎将她自己也焚毁的仇恨,此刻又该向谁去发泄?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大仇得报?
不,这甚至算不上报仇,只是仇人咎由自取。
可她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茫然。
大厅内,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只有周伯通偶尔发出意义不明的吸鼻子声,以及瑛姑那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纠缠了半生的仇恨,似乎随着裘千仞的死亡,失去了最锋利的刃。
但剩下的,是三个被这段恩怨深深伤害扭曲了半生的灵魂,又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彼此?
瑛姑已经完全想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