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弘德三年秋。
紫宸殿内,鎏金蟠龙藻井投下威严的阴影,冰冷的白玉地砖泛着青光。沈知意跪在众多嫔妃之中,低垂着头,灵魂却早已神游天外。
【救命……这请安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膝盖要碎了……古代打工人也太难了,凌晨四点起床就为了来这儿集体罚跪?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试图用这种方式转移膝盖传来的阵阵刺痛。穿越成这个劳什子沈才人已经三个月,她依然无法适应这反人类的宫廷作息和繁文缛节。
灵魂深处那个被现代996掏空过的内核,此刻正闪烁着拒绝内卷,准点下班的标语。前世她是个基层公务员,好不容易熬到可以摸鱼等退休的年纪,结果一场意外,让她穿成了这个家世不显、恩宠全无的京城才女。
【前面那位姐姐头上的点翠大凤钗,起码三斤重吧?颈椎还好吗?还有左边那个,香粉扑得能闷死苍蝇,何必呢……】
【好想我的手机,我的懒人沙发,我的肥宅快乐水……这后宫日子,简直就是个办公环境特殊、没有五险一金但包吃包住还发俸禄的铁饭碗单位。唯一的职场守则就是——苟住,别浪。】
她悄悄调整了下跪姿,让重心转移到另一条腿上,内心的小剧场却越发活跃:
【说起来,这大周朝的皇帝据说是个暴君,登基三年,后宫空了小半,前朝官员说杀就杀。啧,这种老板最难伺候了,动不动就砍人脑袋,比我们那个只会画饼的科长可怕多了。】
【不过听说他长得还挺帅?可惜了,再帅也是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包。还是离远点比较安全,保住小命才能继续摸鱼。】
就在沈知意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时,高踞在九龙御座上的年轻帝王——萧绝,正强忍着脑中翻江倒海的剧痛。
三年前天降陨星后,他就得了这能听见人心的异能。此刻,满殿嫔妃娇柔做作的请安声在他耳中早已扭曲变形:
陛下连日操劳,臣妾瞧着清减了些……——【哼,最好今晚翻我的牌子!让柳如烟那个贱人看看谁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秋日干燥,陛下要多保重龙体……——【快注意到我今天新换的胭脂,这可是西域进贡的珍品!】
无数虚伪的心音交织成一张粘稠的网,贪婪、算计、恶毒,如同千万根钢针反复戳刺着他的神经。萧绝苍白的指节死死扣着紫檀扶手,额角青筋隐现,太阳穴处的疼痛一阵猛过一阵。
他不得不以更甚的暴戾筑起围墙,才能在这群蛇环伺中稳住朝纲。阴鸷嗜杀的名声,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止境的痛苦吞噬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心音,如同清泉般突兀地闯入这片污浊的识海:
【……辰时三刻请安,估摸着再熬半个时辰就能解放。回去正好赶上小厨房新做的桂花糕出锅,配上一壶茉莉香片,往躺椅上一歪……啧,这才是神仙该过的日子。】
【啊,御座旁边那个青铜仙鹤香炉看起来挺值钱,像是前朝的古董,能不能抠一块下来?算了算了,要掉脑袋的……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咸鱼吧。】
这心音活泼、跳脱,充满了对偷懒的渴望和对眼前庄严场面的大不敬,却奇异地,没有丝毫恶意与算计。
萧绝敲击扶手的指尖倏然停住。
那搅得他痛不欲生的尖锐疼痛,竟在这串心音响起时,诡异地缓和了一瞬。如同酷暑沙漠中突遇甘泉,虽然细微,却真切得让他几乎失态。
他猛地睁开眼,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殿中恭敬垂首的人群,精准地钉在了角落那个努力装鹌鹑的身影上。
那是……沈才人?
萧绝记得这个名字。礼部侍郎沈明轩的庶女,三个月前选秀入宫,家世普通,姿容清秀但不算绝色,入宫后一直安分守己,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能让他的头疾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