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方才所言,这姑娘平日想必常读些儿女情长的话本,所求当是情诗。
虽对那些浅白诗词不以为然,但少女怀春也是人之常情。
好,容我想想。
李锛故作沉吟。
不多时,他重新执笔,墨迹淋漓地写下: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诗不长,须臾便成。
李锛抖了抖纸张待墨迹稍干,递给张高侠。
张高侠接过来细细品读。
未几,她眼中忽现惊异之色。
虽不善诗词,基本的鉴赏力还是有的。
这诗在她看来精妙绝伦,远胜话本中的俗作。
字里行间的磅礴气势尤为契合她的性情。
山无棱,江水为竭,末句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在她脑海中勾勒出震撼天地的画卷。
诗中女子敢爱敢恨的风骨,竟与她有几分相似,恍若李锛是以她为原型所作。
不觉双颊发烫,忙以手托腮,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她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代入了诗中描绘的情景。
试想,一位女子向苍天许下誓言,要与心上人永不分离,除非高山夷为平地,江河干涸见底,寒冬响起惊雷,酷夏飘落飞雪,天地相合为一,她才愿斩断这份执念。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如此深情?又是怎样的男子才能让她如此勇敢无畏?
此刻,张高侠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李锛的身影。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的心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白皙的脸颊霎时染上一片绯红。
她悄悄瞥了李锛一眼,定了定神,这才将写着诗句的纸张轻轻折好,珍重地收了起来。
先生,这诗写得真好。
张高侠望向李锛的目光中满是崇敬。
这般精妙的诗句,恐怕也只有他能信手拈来。
话本里那些情诗与之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李锛淡然道:毕竟出自我手。
你若喜欢,便赠予你吧。
这般洒脱随性,倒真显书生本色。
望着李锛从容的神态,张高侠一时看得入了神。
多谢先生!她连忙道谢,我定会寻个巧手的匠人,将这诗装裱得漂漂亮亮。
见她这般天真烂漫,李锛不禁莞尔。
先生,张高侠忽然提议,我已为您收拾好了住处,不如先带您去看看?晚些时候,我再陪您逛逛太安城可好?
李锛轻弹她的额头,笑道:先前还说不是特意准备的,这下可不打自招了?
哎呀!
张高侠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整张脸都红透了。
165.少女的羞赧,远胜世间万千胭脂。
望着她娇羞的模样,李锛一时恍惚,想起曾经读过的一句话——
古时本无胭脂,女儿家的脸颊,只为心上人而红。
此刻,李锛忽然领悟了其中深意。
张高侠面若朝霞的模样,确实比万千胭脂更动人。
真好看!
李锛觉得从前见过的山水风光,都不及此刻张高侠含羞带怯的半分神采。
先生!
听到李锛的话,张高侠本就泛红的脸颊更添几分艳色,宛如熟透的蜜桃般红润透亮。
先生说话怎这般直白,这般毫无顾忌。
若是让爹爹听见,免不了一顿训诫。
可是——
明明该觉得不妥,心里却止不住欢喜。
或许正是因为心悦先生,才格外珍重他的夸赞吧。
带我去看看你准备的住处。
想来高侠的布置,定能合我心意。
......
闻言,张高侠绯红的脸上掠过一丝窘迫,低声道:先生,我不太擅长这些,从前从未做过,恐怕难尽善尽美。
但确是认真准备的,若不合意,我再按先生喜好重新布置。
她自幼偏爱习珷,从不碰女红之类,更别说替人收拾房间了。
这是头一回为人张啰,连父亲都不曾享此待遇。
不妨事。
我信你。
既是高侠用心所为,必定不差。
说笑间,二人来到厢房。
见到满室陈列,李锛嘴角不由轻颤——
四壁悬挂的兵器与素雅房间格格不入。
张高侠确实竭尽全力了。
也确实......完全不懂布置。
转念想到她从小酷爱珷艺,李锛便了然:这丫头定是将自己的喜好,当成了最妥帖的安排。
正所谓,最难消受 ** 恩。
张高侠虽将房间布置得颇为简陋,甚至显得有些寒酸,但这粗陋之中却饱含着她的一片真心。
这份情意,李锛怎忍心拒绝?
此刻,张高侠双颊微红地望着李锛,轻声问道:先生觉得这房间如何?若是不合心意,我这就叫人重新布置。
她确实不善此道,生怕李锛会嫌弃。
出乎意料的是,李锛含笑点头道:布置得极好,我甚是喜欢。
比起从前那些人替我准备的房间,简直天壤之别。
虽说心里对这般布置并不十分满意,但勉强也能接受。
最重要的是,
他不愿辜负张高侠这番心意。
闻言,张高侠眼中顿时泛起光彩,满怀期待地追问道:先生此话当真?当真喜欢我布置的房间?
她原已做好重新布置的打算,万没料到李锛竟会中意。
自然当真,何必骗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张高侠不由展露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