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大义,抉择何其艰难。
生命诚可贵,道义价更高,二者不可兼得时,唯舍生取义耳。
这寥寥数语,道尽张居鹿心中万千悲凉与彷徨。
最终他长叹一声。
正如李锛所言,无论起点如何,他终将选择,也只能选择。
张居鹿默诵此言,心中感慨愈深。
他颔首赞道:先生高才,不知此语典出何处?
李锛不假思索:此话正出自当下。
张居鹿先是一怔,继而满怀感激望向李锛。
先生大德,张某虽在劫难逃,但得此金玉良言,纵堕九幽亦无憾矣。
李锛虽未明言,聪慧如张居鹿已然会意——这是要赠予他的临终箴言。
有此千古绝句传世,纵然身首异处,亦当含笑九泉。
关于他的传说仍在世间传颂,被无数人传阅,终将在岁月长河中显现。
堪称千古流芳!
先生能否赐墨宝一幅?张居鹿恭敬请求。
李锛爽快应允:举手之劳。
张居鹿立即备好文房四宝,李锛端坐案前。
凝神静气片刻,李锛挥毫泼墨,笔下生辉。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力透纸背的墨迹跃然纸上,气势磅礴。
张居鹿不禁击节赞叹:好字!可见李锛书法造诣颇深,颇具名家风骨。
更妙的是其文采斐然。
李锛此番题写,在原句前另添新意。
这一增补,令经典名句更显丰赡。
前半句道出常人面对物质取舍时,自会选择珍馐美味;
正因如此,后半句舍生取义更显崇高可贵。
张居鹿如获至宝,待墨迹干透,便郑重其事地将其珍藏。
唯恐稍有闪失,损毁这弥足珍贵的墨宝。
收好字卷后,他仍在心中反复默诵这句箴言。
然而诵读数遍后,张居鹿忽发一声长叹。
李锛疑惑道:首辅大人为何叹息?
张居鹿目光黯淡,惋惜道:可惜先生这般大才,不能为黎民谋福,未能入仕为官,实在遗憾。
李锛朗声笑道:使不得!我素来闲云野鹤,若让我终日周旋于官场算计、民生疾苦,岂不比囚徒更难熬?
闻言,张居鹿脸上憾色渐渐消散。
他朗声笑道:“说得不错,生性洒脱之人若贸然入仕,反倒容易招致祸端。”
话锋一转,他又自嘲道:“倒是老夫眼界浅了。
似你这般人物,纵使不入庙堂,亦能光照四方。
这些年你所行之事,未必逊色于老夫。
再过数十载,只怕老夫这点虚名还不及你半分。”
李锛笑而不语,只静静望着张居鹿。
张居鹿自觉失言,转而拂袖展枰,抬手相邀:“不如手谈几局?”
“求之不得。”
黑白交错间,转眼已过十局。
李锛步步玄机,竟杀得张居鹿片甲不留。
这位首辅大人却愈挫愈勇,兴致盎然地再布新局——仿佛要在纹枰间找回些颜面。
哪怕只胜一子也好。
李锛自是来者不拒。
难得有人主动讨教,岂能辜负这番美意?
忽闻叩门声响起。
张居鹿暂敛心神,向李锛歉然颔首:“进。”
只见一位中年管事躬身入内,待要向主人行礼时,瞥见座上宾客又显踌躇。
“李先生乃老夫挚友,但说无妨。”
此言一出,管事瞳孔微震。
当朝首辅的座上宾,又得“先生”尊称,岂是等闲?
他连忙向青衫男子郑重作揖,衣袂带起细微的风声。
管家迟疑片刻,低声道:老爷,三少奶奶那边,似乎又和三少爷起了争执。
张居鹿闻言,神色间闪过一丝复杂。
他揉了揉太阳穴,摆手示意管家退下。
管家恭敬行礼,轻手轻脚退出房间,小心掩上房门。
一旁的李锛虽感好奇,但见张居鹿神色凝重,便未贸然开口。
待回过神,张居鹿歉然道:让先生见笑了。
他看出李锛的疑惑,继续道:我那三儿媳与犬子之间,闹出些荒唐事。
张居鹿缓缓道出家事。
他膝下有三子一女,其他子女皆令他省心,唯独三子张边关虽才华横溢,却是个 ** 不羁的纨绔。
昔日纵情声色,惹出不少是非,连朝中同僚都对其印象深刻——自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所幸婚后有所收敛。
李锛原以为是张边关故态复萌,不料张居鹿接下来的话却出人意料。
此番 ** 的,竟是三儿媳。
她屡次提出和离,理由仅是介意张边关过往 ** 。
这般说辞,张家上下皆觉蹊跷——夫妻二人平日相处和睦,并无龃龉。
毕竟,如果张家三儿媳真的在意张边关的某些方面,当初两人就不会结为夫妻,哪有婚后还翻旧账的道理,而且还是摆在明面上清算。
再者,这个年代虽然允许夫妻和离,但通常只有男方提出才能避免女方遭受非议。
即便如此,许多和离的女子仍难逃闲言碎语,甚至有不少可怜人最终选择悬梁自尽。
可这位三儿媳却出人意料地大胆,竟主动要求和离。
要知道,这种事一旦传开,她这辈子都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恶毒的言语定然不会少。
一个没有依靠的女子,在这样的处境下很难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