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挨着老国公坐下,掌心轻轻摩挲着他手背上粗糙的纹路,语气里满是疼惜:“往后啊,你就安心在府里歇着,摆弄摆弄花,陪我下下棋。你这把年纪,早该享清福了,府里有智儿、勇儿他们撑着,朝堂沙场的事,别再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免得我总替你揪着心。”
老爷子听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抬手覆在老夫人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带着笑意应了声:“好,都听你的。往后啊,就守着你,守着这一大家子,好好享享清福。”
简单一个“好”字,却似给老夫人吃了颗定心丸,她脸上的笑意愈发真切,指尖也悄悄松了几分力道。
午膳时分,大厅里摆开两桌宴席。男人们围坐一桌,老国公居中,几位儿子、孙子分坐两侧,席间谈着朝堂见闻与沙场趣闻,不时传出爽朗笑声;女眷们另一桌,老夫人带着儿媳、孙媳与苏妙颜,边品尝着精致菜肴,边聊着家常琐事,偶尔还为孩子们夹上一筷子菜。
满桌佳肴热气氤氲,糖醋鱼泛着油亮光泽,炖得酥烂的肘子香气扑鼻,杯盏碰撞间满是温馨,这阖家围坐的模样,比任何珍馐都更让人觉得暖心。
用过午膳,众人围坐在厅中赏茶闲聊,话题聊着聊着便落到了将军府。老国公手中的茶盏顿了顿,指腹摩挲着杯沿,一声长叹轻轻落进暖融融的空气里。
他语气沉了几分,满是怅然:“当年我与将军府老爷子,在沙场上背靠着背拼杀,多少次九死一生都是彼此相护,是过命的交情。可如今再看将军府,人丁零落,风光不再,真是世事难料,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啊。”
人听见这话,眉头当即皱起,接过话头时语气里满是愤慨:“可不是嘛!将军府老爷子当年何等英烈,才挣下那般家业。哪想到出了苏海天这么个败类,贪赃枉法不说,还把府里搅得鸡犬不宁,真是枉对他父亲的赫赫战功,连畜生都不如!”
说着眼底还泛起几分怒意,一旁的叶氏连忙递上杯温茶,轻声劝着,才让她稍稍平复了些情绪。
老国公目光落在苏妙颜身上,眼底的怜爱浓得化不开,他轻轻拍了拍外孙女的手背,温声叹道:“颜儿,在将军府那些年,你受了太多苦,外祖父都知道,是外祖父委屈你了。”
苏妙颜微微垂眸,唇边漾开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轻轻摇了摇头:“外祖父,都过去了。那些难捱的日子早成了旧事,如今能守着您和外祖母,还有府里的亲人,我已经很幸福了。”
老国公闻言点了点头,可话音刚起便带上了涩意:“对,都过去了,往后外祖父定好好补偿你。若不是当年我糊涂,错信了苏海天那等人,你娘她……”话到此处,声音渐渐低哑,眼底翻涌的自责与悔恨,让满室的暖意都添了几分沉重。
苏妙颜见老国公自责,连忙上前半步,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外祖父,这怎么能怪您?苏海天那般会装,人前一副温厚模样,谁能想到他背后是这等心性?要怪也只怪他藏得太深。”
老国公叹了口气,目光沉沉:“唉,当年若不是念着老将军的情分,又见苏海天处处表现得妥帖,我怎会把你娘托付给他?如今说这些都晚了。颜儿,外祖父有件事想问你——这些年我一直让人暗查你亲生父亲的下落,如今总算有了些线索,你可有寻他的念头?”
苏妙颜闻言微微一怔,纤长的手指轻轻攥了攥衣角,低头沉思片刻。再抬眼时,眼底已没了迷茫,只带着几分从容:“外祖父,您刚回府,身子还需静养,这些事不急,咱们以后再说吧。”
“好好好!”老国公见她不愿多提,立刻收了话头,脸上重新绽开笑容,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外祖父都听颜儿的,不着急,慢慢来!”
苏妙颜握着老国公的手,听着外祖父满是疼惜的话,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般暖意融融。自小在将军府受尽冷遇,她从未体会过这般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滋味,鼻尖微微发酸,眼底却漾着真切的笑意。
这时,大舅舅率先开口,声音温和:“颜儿,往后在府里不用拘束,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舅舅说,别再像从前那样受委屈。”二舅舅也跟着点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满是关切:“是啊,有我们在,没人再敢欺负你。平日里若闷得慌,也能跟表哥他们去园子里逛逛。”
苏妙颜眼底笑意更浓,微微颔首道:“多谢大舅舅、二舅舅挂心,有外祖父外祖母疼着,还有舅舅们照拂,我如今过得很舒心。”
话音刚落,一旁的云阳表哥便笑着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打趣:“表妹这话说得客气!不过说真的,多年不见,颜儿表妹可是越长越俊俏,方才在院里初见,我都差点没敢认。”
云深表哥也跟着点头,眉眼间满是笑意:“可不是嘛!小时候还总跟在我们身后跑,如今瞧着,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比京里那些贵女还要出众几分!”
苏妙颜听着舅舅们的关切叮嘱,又瞧着表哥俩带笑的打趣,鼻尖微微发暖。自她记事起,将军府里只有冷言冷语与忽视,从未尝过这般满溢的亲情——有人记挂她的冷暖,有人打趣她的模样,连空气里都飘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她含着笑,一一回应着亲人们的话,指尖轻轻攥着衣角,心底的感动像温水般漫开。这一刻,看着满厅围着自己的亲人,听着耳边真切的笑语,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泡在蜜罐里,满心的幸福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