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臼里的融水尚泛着细微的涟漪,玄箴案头的竹简已堆积如山。
他捏着那份最新的北境旱情简报,指节在“连续十七日无雨”的朱批上轻轻敲击。简报末尾附了张老农画的草图,线条歪扭,一群人正挥锄挖井,头顶云团奇异地聚拢,像被无形的线牵扯着。
“王七,把前三个月的灾情汇总都取来。”玄箴掀开窗边竹帘,秋阳斜照进来,在竹简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
三摞简报并排铺开,砚台“啪”一声轻响落在案上。玄箴目光凝住——每处记载“民众集体劳作”的条目旁,竟都隐约带着模糊的云纹水渍,如同孩童随手蘸水画下的印记。
“大人,西漠刚送到的。”书童捧着个粗陶碗进来,碗底沉着几粒湿沙。
玄箴拈起沙粒,指腹传来微凉湿意,他猛地抬头:“西漠不是三年未见晨露了?”
书童挠了挠头:“那老驼商说,今早连沙狐都跑出来舔石头上的水珠。”他凑近些,压低声音,“还说沙地上有些奇怪的爪印,瞧着……颇像族里老祭司提过的‘天祝文’。”
玄箴手中的笔杆转了半圈,倏然起身抓起外袍:“备马,去观星台。”
与此同时,凡界观星台顶,林诗雅的广袖被山风卷起。
罗盘指针不安地偏转,她指尖掐出的法诀第三次无声崩散。卦象中那个“水”字始终悬于雪谷方位,凝滞如化不开的浓雾。
“圣女,您要的古符。”小弟子捧着青瓷碟上前,碟中躺着一枚焦黑的符纸。
林诗雅刚接过,符纸骤然腾起幽蓝火焰,瞬息烧成灰烬。她瞳孔微缩——那些飘散的灰烬竟在空中依稀排成几字:别算我,困了。
山风猎猎,卷动经幡哗啦作响。
林诗雅蓦然想起昨夜静眠园听见的动静,雪谷方向传来一声绵长的哈欠,慵懒得如同春溪破冰。当时她正给瓜田的木牌描红,笔锋一颤,“归”字最后一竖拖出了雨丝的痕迹。
“原来是这样……”她望向天际渐聚的云层,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
指尖抚过观星仪冰凉的青铜刻度,想起谭浩总念叨“睡觉比修仙要紧”,想起他裹着锦被翻身时嘟囔“压到小花猪了”,想起他打哈欠时睫毛轻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