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岭城百姓悄悄传开:“这像通灵性,心诚则灵。”
谭浩是被小花猪拱醒的。小猪崽子叼着他的裤脚往院外拽,他揉着眼睛骂:“又想吃烤红薯?昨儿才喂了三根!”出了门才发觉,平时冷清的后院挤得跟庙会似的,他踮脚一望,正看见自己的“尊容”立在中间,嘴角还插着根草。
“谁这么闲?”他嘟囔着,从墙角拎起半桶红漆——那是前日刷猪圈剩的。小花猪“哼哼”两声,叼着刷子往他手里塞。
“行,你也嫌它碍眼?”谭浩蹲在雕像前,刷子蘸了红漆往脸上一抹,俩歪歪扭扭的八字胡就挂在了石像嘴上。他又爬到雕像腿上,在屁股位置写了“此物无主,随便坐”,最后把剩下的红漆往猪鼻子上一涂,“走了,中午吃红烧肉。”
百姓围过来看热闹,先是愣,接着哄笑起来。卖草帽的王二直接摘了顶新草帽扣在雕像头上,小丫头把糖葫芦往石手里塞,几个半大孩子干脆骑在雕像腿上晃悠,把“随便坐”的字迹蹭得更花。
玄箴晌午来巡查时,正撞见俩娃举着树枝给雕像“刮胡子”。他望着被涂成花脸的石像,又看看满地的草屑、糖渣,突然笑出了声——那尊原本带点神性的雕像,此刻倒真像蹲在墙根儿的九殿下,连脚边沾的泥点都透着烟火气。
“好家伙,他自己把自己‘去神化’了。”他摸出算盘,在小本子上记了笔,“明日让人在像边支个茶摊,百姓歇脚用。”
月上柳梢时,林诗雅踩着青石板进了后院。道袍沾了夜露,袖中观心镜微微发烫——自那日镜中映出谭浩捏猪腿的傻样后,这法器就总跟着他的气息走。雕像在月光下泛着暖光,她伸手拂过“随便坐”的字迹,指尖突然触到一丝冰凉。运起仙力一探,地基下竟埋着块拇指大的残玉,表面刻着细密符文,是上界天律司追踪异端的“命印石”。
“好手段。”她冷笑一声,指尖凝聚起雷光,“敢在凡界埋这种东西……”
“留着吧,当镇纸。”
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诗雅转身,见谭浩抱着小花猪站在月光里,小猪正舔他手背上的红漆印子。他的眼神清明了一瞬,又懒散地打个哈欠:“他们要是真想找麻烦,就让他们来找一头会打呼噜的猪。”
话音未落,那残玉突然“咔”地裂开,碎成齑粉随风飘散。林诗雅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见他往草棚走时踢到块石头,骂骂咧咧弯腰去捡,小花猪趁机从他怀里钻出来,追着萤火虫跑远了。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碎玉,又抬头望向夜空。不知何时,月亮周围浮起层淡金色的光晕,像谁随手撒了把星子。
七日后的清晨,东岭城百姓推开窗,正看见东边太阳刚升起,西边月亮却还挂着。日月同辉的光里,那尊花脸雕像的石缝中,竟冒出了株嫩绿的草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