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撕得很用力,指节发白,碎纸片飘起来,混着晨雾落在谭浩脚边,像场带着怨气的雪。
玄箴突然蹲下去,捡起一片碎职牒。
那上面无品司役四个朱印还很新,边缘却被磨得起了毛。
他想起昨夜巡街时,看见前夜游神蹲在河边教渔翁认星图,裤脚沾着泥,嘴里哼着跑调的渔歌——原来不是夜游神疯了,是旧神规,该疯了。
午时三刻,南天门方向突然传来金铁交鸣般的震颤。
便民站的竹帘地被掀到半空,三团金光裹着祥云砸在青石板上,震得槐树上的露珠噼啪坠落。
为首的司辰官穿着月白祭服,腰间的星轨玉牌还沾着紫微垣的寒气,却单膝跪在了谭浩面前:我等辞去星轨值守之职,愿以普通神灵身份,参与贵处公共服务志愿者计划
玄箴惊得踉跄两步,抬手就要喝止,却被林诗雅按住手腕。
她望着三位司辰官发顶不再流转的星芒——那是主动卸去神职的征兆,眼尾微微发颤。
谭浩啃完最后一口西瓜,随手把瓜皮扔进门口的竹篓,吐籽的动作慢得像在数蚂蚁:行啊,不过先考试。他抄起笔在门板上写了行字:若发现天庭隐瞒日食预报导致百姓恐慌,你会怎么做?
三位司辰官对视一眼。
为首者抬手按在胸口,那里的星轨玉牌已黯淡如石:立刻发布预警,他声音清亮,像晨钟撞破雾霭,并向民众道歉——神司的职责,本就是为百姓消灾。
谭浩把笔往桌上一掷,溅起几点墨花。
他歪头看了看门板上的答案,突然笑出了声:成,你们过关。他抽过玄箴怀里的登记册,大笔一挥在一栏画了个勾,明儿起去学写告示,日食预报要写得让卖炊饼的王二婶都看得懂。
暮色漫过东岭山时,便民站的油灯次第亮起。
玄箴蹲在门槛边整理新收的简历,火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林诗雅站在廊下,望着队伍渐渐散去的方向,忽然发现檐角那只泥雕脊兽的尾巴尖儿,不知何时翘得更高了,在晚风里像是要扑向人间的烟火。
该关门板了。谭浩伸了个懒腰,踢着脚把躺椅往屋里挪。
他刚弯下腰,余光突然扫过院外的老槐树——树影最深处,有个灰袍身影背对着他站着,面容隐在阴影里,像团化不开的雾。
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看,那里只剩被风吹动的槐树叶,沙沙响着,像谁在轻声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