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箴只觉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皮肤钻进来,让他发紧的太阳穴慢慢松了。
谭浩歪在竹椅里,望着天上飘的云:你说,以前他们管星轨,是因为上头下了命令;现在他们想换种方式尽责,是因为自己想把星星摆得更顺。他转头冲玄箴笑,你说,哪种更稳?
玄箴愣在原地。
他忽然想起今早路过南天门时,那个曾经凶神恶煞的守门禁军正蹲在台阶上啃辣条,还冲他喊玄大人来根不?
比仙丹带劲。
再看玉简里那些司辰官的辞职信,末尾都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像极了便民站门口孩子们画的。
夜色漫上山头时,谭浩独自坐在东岭最高处。
他盘着腿,身边摆着半坛没喝完的桂花酿。
风裹着松针的清香灌进领口,他仰头望着星空,看见紫微垣的位置有团微光在闪烁——那是门槛裂缝里漏出的天光。
你看,那道缝不是伤。他对着月亮喃喃,是门。
他想起王婶儿子捏的泥人,想起陈三攥着辣条时发亮的眼睛,想起守门禁军啃辣条时说的凡间的味道也能上瘾。
这些凡人、小神、天兵的念头,像星星一样落进他心里,把曾经只装着的地方,慢慢填满了烟火气。
下次开会。他轻声说,记得加个旁听席。
话音刚落,整片星空突然轻轻一颤。
像是有人拨动了无形的琴弦,又像是天地间某种古老的齿轮,终于转对了方向。
千里外的紫微垣,守殿神将跪在议政殿门前,额头抵着青石板。
那道裂开的青铜门槛里,竟钻出一根翠绿的草茎。
草叶上沾着星屑,在夜风中晃啊晃——是凡间最常见的狗尾巴草。
老黄狗的叫声惊醒了夜。
谭浩裹着月光往山下走,远远看见便民站的灯笼还亮着。
林诗雅的身影在窗纸上投出一道剪影,正对着案头的玉符比划;玄箴的影子在她旁边晃动,似乎在往什么本子上记着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摸出怀里的半块西瓜。
咬下一口时,甜汁顺着下巴淌到衣襟上。
老黄狗凑过来舔他的手,他蹲下身揉它的耳朵:明儿该换块大点的竹椅了......
山风卷着露水拂过便民站的木牌。民生事务受理处六个字在夜色里泛着暖光,像一颗刚点亮的星。
不知何处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老黄狗突然竖起耳朵,冲便民站外的小路汪了一声。
谭浩眯眼望去,朦胧的晨雾里,似乎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移动,像春天解冻的溪水,正缓缓朝这里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