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若未觉,随手把泥人往石桌上一放,泥巴在桌面洇出个圆印:“从今天起,谁服务得好,谁才是神。”
日头爬上东岭时,便民站的文书案前堆起了新的竹卷。
玄箴翻到最后一页时,指尖突然顿住——那是半片焦黑的传讯符,边缘还带着被神力震碎的锯齿状缺口,上面残留的字迹却清晰:“……紫微垣议政殿……提案……废除‘神职世袭制’……动议者姓白……”
“九皇子。”玄箴攥着符纸起身,案角的茶盏被他撞得晃了晃,“这是今晨随晨雾飘来的,像是……天庭传讯被什么力量截断后散落到人间的。”他望着窗外树下的身影——谭浩正用草茎逗弄老黄狗,林诗雅抱着一摞《神之道》新刊,站在他身侧低笑。
“您到底在等什么?”玄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像火燎过纸,带着焦灼的裂响。
谭浩折了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编着草环:“等一个神仙,自己走上凡人的台阶。”他仰头把草环扣在老黄狗头上,阳光穿过草叶的缝隙,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金斑,“就像三百年前太白金星替灶神求天条,等了三十年;就像王伯他们搭庙时,会先问我‘这样合不合适’。”他端起茶盏轻吹,茶沫在水面散开,“等他们明白,神的座子,从来都该由被护佑的人来擦灰。”
玄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晒谷场上,王伯正踮脚往木棚梁上贴对子,旁边的小娃举着浆糊刷,踮着脚要帮忙;林诗雅被几个孩子围住,正蹲下来给他们看泥人;太白金星不知何时换了身青布短打,正帮村妇抬水,水罐里的皂角香混着晨露,漫得满村都是。
他忽然想起昨夜整理文书时,看到的百姓请愿书——有求修水渠的,有求定粮价的,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写着:“求九皇子给神仙们定个‘月考核’,像咱考秀才似的,考得差的罚去扫猪圈!”
夜色漫上东岭时,天庭最高处的藏经阁突然响起“咔”的轻响。
守阁仙官揉了揉眼睛,明明烛火未动,那卷最古老的《天律正典》却自己翻到了第二页。
泛黄的绢帛上,“神职世袭,天恩永固”八个金字正缓缓褪色,像被谁蘸着晨露,轻轻抹去了笔锋。
第二日清晨,便民站的青石板台阶上排起了新队伍。
打头的人身着月白仙袍,腰间玉佩坠着星纹——那是灵界来的信使。
但排在他身后的,却是个提着竹篮的白发老妇,篮里装着刚摘的青桃;再后面是个穿着官靴的小仙,抱着个布包,里面隐约露出几卷《神之道》新刊。
谭浩叼着草根从灶房出来,望着这从未见过的队列,挑了挑眉。
他伸手揉了揉老黄狗头上的草环,目光扫过人群时,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晨雾中,不知谁先开了口:“九皇子,小仙是管司雨的,想问问……今年给人间降雨,是按老规矩‘一月三阵’,还是按百姓说的‘看庄稼需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