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声音被编织成光网,浮在大殿中央——东域瘟疫时谭浩翻遍药铺找药材的脚印,西域匪患里他用草叶挑飞贼刀的弧度,北原雪地里他捂热烤薯的掌心温度,全在光网里明明灭灭。
谭浩踮脚戳了戳光网,某个光点突然炸开,竟是他去年在街头给小乞丐买糖画的画面。
糖画师傅手抖着多给了他半只蝴蝶,他还跟人讨价还价:“多这半只,得再送我块烤红薯。”
“你们说我窃取信仰?”他转身时西瓜帽歪了,露出眉尾一点淡金,“可这些人拜的从来不是神,是他们心里觉得‘该被记住’的人。”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噼啪”轻响。
玄箴抬头,三百二十七盏象征神庭威严的魂灯,竟自行脱离灯架,像群发光的蝶,绕着记忆光网缓缓盘旋。
更惊人的是,透过穹顶裂隙,能看见凡界大地上浮起点点微光——
江南水乡的老槐树下,摆着堆裹着糖霜的草茎;
漠北荒原的破庙里,新点的香烛正把“谭”字熏得发亮;
最东边的渔村,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正用泥巴捏着戴西瓜帽的小人,认真给泥人补上缺了的半只糖画蝴蝶。
“这不可能!凡俗岂能自主立祀?!”玄箴的法剑“当啷”落地,他盯着凡界方向,喉结剧烈滚动。
他忽然想起神庭典籍里的秘辛——上古神庭初立时,不正是靠着凡人自发的信仰才凝聚神格?
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都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谭浩望着天际渐亮的晨光,把最后半块煎饼塞进嘴里。
这次面糊不苦了,甜丝丝的,像林诗雅今早煮的桂花粥。
他伸手接住从穹顶坠落的星尘,第六块神牌炸裂的碎片擦着他耳尖飞过,在他掌心烙下个淡金印记。
“怎么不能?”他望着玄箴惨白的脸,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你们不就是这么起家的?”
星尘雨里,木牌上的心茧守残念轻轻一颤。
最后一缕微光从牌面渗出,融入记忆光网,像句没说完的“谢谢”。
《天宪玉册》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玄箴颤抖着翻开,只见金漆符文正在疯狂湮灭,最后一页赫然写着:“第七问……无法定义。”
他抬头时,谭浩正帮林诗雅别好歪了的发簪。
晨光透过裂隙洒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漫过神庭的门槛,漫向凡界的每一寸土地。
玄箴忽然听见玉册里传来细不可闻的碎裂声——不是玉册在裂,是某种存在了千万年的秩序,正在他们眼前,一点一点,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