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圣殿倒塌的飞檐时,苏婉儿的赤脚踩在碎石上,像片被风卷着飘过来的纸。
她怀里那本《咸经》边角磨得发白,封皮上还留着当年被她偷偷画的小蝴蝶——那时她以为这是讨谭浩欢心的法子,毕竟九皇子总说字写得像蚂蚁爬也可爱。
对不起......她声音轻得像落在草叶上的露,指尖掐着书脊的骨节泛白,我以为那是你想要的。
谭浩正弯腰捡地上半块碎玉,闻言直起身子。
他袖中还揣着早上从御膳房顺的绿豆糕,此刻被体温焐得发软,隔着布料蹭着他掌心。想要什么?他歪头,嘴角还叼着根草,要你每天跪三个时辰背那些鬼话?
要你连做个梦都得看碑上的律令?
苏婉儿猛地抬头。
她眼尾还留着十年沉眠时压出的红痕,此刻却亮得像被风吹开的窗。
谭浩伸手抽走她怀里的书,指尖在封皮上一撕——泛黄的纸页便簌簌落在地上。
他折了张纸飞机,拇指和食指一弹,纸飞机打着旋儿冲上半空,在晨光里划出一道银线。
你要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他蹲下来,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以后想睡就睡,想醒就醒,别问谁准不准。
苏婉儿突然捂住嘴。
十年前那个总缩在偏殿角落的小宫女,此刻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碎石上。
她转身跑向高塔时,裙角带起一片细碎的光,像把撒出去的星子。
小友。
沙哑的声音从断墙后传来。
谭浩抬头,看见个穿粗布褐衣的老人拄着半截枯枝,枯枝上还挂着几片没掉干净的黄叶。
他脚边放着个泛黄的档案袋,封皮上的墨迹有些晕开,勉强能认出第一百一十任代理管理员——守终者(永久休假)几个字。
他曾像你一样,老人蹲下来,枯瘦的手指抚过档案袋边缘的焦痕,不愿当神,只想做个普通人。
可最后......他也成了碑。
谭浩的草叶从嘴角滑下来。
他蹲在废墟里,望着远处沉眠高塔裂开的石缝——那里有个小脑袋正探出来,是昨天他哄着吃了糖人的小娃。当碑多累啊。他突然笑了,伸手戳了戳档案袋,那我换个工种不行?
比如......专职调解家庭矛盾?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扑棱棱的翅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