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光丝从各个角落升起——是断契奴颤抖的手,是被拆房的老妇攥着的房契,是云无咎记忆里妻子别在发间的野花。
这些光丝汇集成洪流,“轰”地灌进静律钟。
钟内雷光骤然凝滞,化作点点萤火,像被风吹散的星子,洒向人间。
“小子……”断契奴的声音混在风里,带着几百年没说过话的沙哑,“你让天条,学会了听人话。”
晨曦初露时,静律钟还悬在天上。
它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纹,像本被千万人同时退订的旧合同。
林诗雅仰头望着它,发梢沾着露水:“它不会再响了?”残碑鬼正啃着从钟上剥落的碎屑,含糊不清道:“不,它还能响,但以后每响一次……”他突然噎住,吐掉嘴里的钟屑,“得有人自愿签同意书!”
谭浩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庙里走。
他踢到块半埋的碎陶片,蹲下来捡起来——是昨天和忘川童捏的泥人,早被夜露泡软了。
他把泥人揣进怀里,草叶在嘴角晃了晃:“那挺好,省得吵我睡觉。”
没人看见,他进屋时,日记本从袖中滑落。
最后一页纸正缓缓泛黄,一行字迹像被潮水卷走的沙:“不准任何人替我承担痛苦。”玉印搁在案头,边缘的裂痕又深了一分,在晨光里泛着淡金,像一滴要落未落的血。
庙外,有孩童的声音飘进来。
不知哪个小家伙捡了片萤火,脆生生唱道:“第七条,自愿签……”
(三日后,东域城墙根下,老秀才正往墙上贴新纸。
几个光脚孩童围过来,指着上面的字念:“自由缔约九则——”风掀起纸角,露出最后一条:“所有规则,先问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