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吠声划破了灰雾的死寂。
那片由百万执念凝聚而成的灰色领域剧烈震荡起来——它惊骇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足以侵蚀一切信念的“怀疑之力”,竟然无法撼动一个正在赖床之人的半分心神。
申时初,阳光偏西。
谭浩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个惬意的懒腰,然后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扫视着下方乌压压的人群,又抬头看了看头顶那片沸腾不休的灰色天幕,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们要的普通人,现在开始表演赖得理直气壮的床。”话音未落,他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天空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天地间的规则却在这一划之下,被无声无息地改写。
“凡以‘神’之名,行剥夺他人选择之实者,其身皆堕为凡尘。”“凡以‘信’之名,行压迫怀疑之举者,其魂永不得安眠。”两句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话语扩散开来,如春风化雨,瞬间扫过八荒六合。
那片浓郁到极致的灰雾,在这两道新生的法则面前,脆弱得如同朝露,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作一场蒙蒙细雨,洒向干涸的大地。
无相子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踉跄着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也就在这一刻,无人能窥见的谭浩识海深处,那尊一直背对无垠星河的亘古巨神,在睁开第一只眼后,缓缓地,睁开了第二只眼。
整片星空宇宙,都为之剧烈震颤。
无数静唇花齐声低诵,那声音跨越了时空:“这一次……轮到祂选择自己的活法。”远处天际,那道垂落的金光渐渐散去,自由碑上的字迹再次变幻。
而神域投影裂缝深处,一朵横跨天际的金色花蕊缓缓绽放,浮现出四个全新的大字:神谕·重启。
随着那场奇异的细雨洒落,东域的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了。
无相子等人的伤势在雨中缓缓愈合,但更重要的,是某种无形的枷锁被打破了。
不仅仅是他们,在东域的每一个角落,无数修行者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异样。
有人正在闭关冲击瓶颈,困顿多年的关隘竟应声而碎;有人正在演武场对练,脑中灵光一闪,悟出了更强的招式;更有些天赋异禀的少年,体内沉寂已久的剑胎或道骨,竟在这一刻发出了清越的铮鸣。
仿佛一场被压抑了千年的甘霖,终于降下。
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大世,似乎正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拉开了序幕。
而这些被时代春雨唤醒的新芽,他们需要一片足够广阔的天空,来决定谁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一场席卷整个东域的风暴,已在云端之上,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