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了口气,巨大的悲痛令她一屁股坐倒在地,“陛下见有人自愿嫁入东宫,自然是顺水推舟……本以为……本以为这事就算定了,小姐总算如愿了……谁能想到,大婚前夜……大婚前夜……”
李嬷嬷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痛苦,“小姐她……她不是失踪,她是……是被人糟蹋了。”
战守瑜瞳孔骤缩,周身瞬间迸发出骇人的戾气,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老爷……老爷他……他一是觉得无颜面对圣上,二是悔恨不该任由小姐自作主张,觉得若是当初应了您和小姐的婚事,断不会如此……他怕这丑事传扬出去,温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小姐死了也不得安宁……就……就狠心叫管家拿草席一卷,命人将小姐……扔得远远的,对外则宣称小姐失踪了。”
她扑倒在坟茔上,枯瘦的手拍打着冰冷的泥土,“是老身,老身舍不得小姐死无葬身之地,偷偷拿了所有积蓄,买通了那两个奉命抛尸的家丁,这才将小姐悄悄葬在这里……却连块儿像样的碑都不敢立……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没想到还是被您找到了……”
李嬷嬷的哭诉如同最锋利的刀,将掩盖在往事上的层层纱布尽数割开,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战守瑜半跪于地,逐字逐句地看着那封写着“非君不嫁”的情书。
“惊鸿一面误终身,云泥之别敢言痴?”
“愿化藤萝托乔木,奈何乔木荫四方。”
那些他从未知晓的、表妹深藏心底的对太子的卑微痴恋,像一把把钝刀割在他的心上。
他忆起表妹当年偶尔流露出的恍惚与哀愁,想起她接到圣旨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许多被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不愿承认的真相。
再看着眼前这座荒坟,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执念,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支撑,化作无边无际的悲凉与空洞。
苍白的日头透过疏落的松枝照在战守瑜脸上,映出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一直以为的“横刀夺爱”,原来只是一场落花有意的单相思;他一直怨恨的“政治联姻”,竟是温若伽以命相搏求来的飞蛾扑火;而他最深爱的表妹,最终竟落得如此凄惨屈辱的下场。
真相,原来比仇恨更加残忍。
那薄薄的信纸在他指间簌簌作响,仿佛承载着温若伽一生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良久,他才从那股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痛楚中勉强抽离,回过神来,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的,“这信……哪里来的?”
李嬷嬷被他眼中未散的赤红和沉痛慑住,一时语塞,嘴唇嗫嚅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却听一道清冷声音在背后不远处响起,“我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