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逆改命盘
赤金与蓝绿交织的能量洪流如同宇宙初开的混沌风暴,蛮横地席卷过陈克非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那不是单纯的物理冲击,更像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和淬毒的冰棱同时刺入骨髓,再被无形的巨手疯狂搅动!炽热与冰寒两种极致的痛苦在体内对撞、爆炸,瞬间摧毁了所有感知的界限。眼前不再是重生塔的黑暗,而是被纯粹的能量光芒彻底吞噬——一片沸腾的、毁灭性的白。
“呃——啊!!!”
嘶吼被狂暴的能量堵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抽搐。陈克非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这股来自远古圣鼎的恐怖力量从分子层面撕碎、重组。骨骼在哀鸣,肌肉纤维在崩断又强行弥合,血液似乎被煮沸又瞬间冻结。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痛苦轮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千年。那股毁天灭地的冲刷感终于开始减弱、退潮。
砰!
陈克非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深入灵魂的剧痛。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充斥着浓烈的铁锈味,不知是咬破了舌头还是内脏受了损伤。汗水混合着不知名的粘稠液体浸透了全身,让他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
视觉在剧烈的光暗交替后缓慢恢复,眼前依旧残留着爆炸性的光斑。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模糊的视野里,那尊巨大的青铜鼎依旧矗立在不远处,但鼎身上奔腾咆哮的赤金与蓝绿光流已经平息,只留下一种内敛的、温润的余晖在古老的纹路间缓缓流淌,如同熔岩冷却后的暗红。整个鼎身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而浩瀚的气息,仿佛刚刚饱饮了力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塔内一片狼藉。之前被震飞的灰尘如同灰色的雪毯覆盖了一切。林见远和张川倒在十几米外的墙根下,一动不动。
“老林……老张……”陈克非想喊,发出的却只是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右臂刚一动,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猛地从肩窝处炸开!那里,正是之前被剜去“血钥”碎片、又被强行抠出放射性碘块的伤口!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裸露的神经上!
“呃!”他闷哼一声,身体再次瘫软下去,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物。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右臂的状态——整条手臂沉重、麻木,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水,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有肩窝伤口处传来持续不断的、尖锐的灼痛和一种怪异的……空洞感?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被永久地挖走了,留下一个冰冷虚无的窟窿。
左臂的情况稍好,被污秽血线侵蚀后的冰冷麻木感随着血线的消失而褪去,但掌心被“钉”穿的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手腕也因之前的反震而隐隐作痛,活动起来僵硬异常。他就像一具被拆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残破木偶。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墙根处传来。
林见远动了。他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脸上全是灰土,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碎了一角。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圣辉流淌的巨鼎,最终落在不远处蜷缩在地、痛苦抽搐的陈克非身上。
“老陈!”林见远瞳孔一缩,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你怎么样?伤哪儿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浓浓的担忧。他跪在陈克非身边,双手想扶又不敢乱碰,焦急地上下打量着陈克非的状况,目光尤其在陈克非那明显不自然的右肩和无力垂落的右臂上停留。
“死……不了……”陈克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试图扯出一个表示无事的笑容,却只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表情扭曲得比哭还难看。
“这他妈叫死不了?!”林见远看着陈克非惨白的脸和不断渗血的肩窝,又气又急,声音都拔高了,“你那条胳膊……”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陈克非那毫无生气的右臂。
“骨头……应该没断……”陈克非喘着粗气,忍着剧痛,用还能稍微活动的左手,艰难地指了指自己麻木的右臂,“但……里面……像被掏空了……没感觉……动不了……”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
“掏空?”林见远一愣,随即想到陈克非之前剜肉取“血钥”、又强行抠出碘块的疯狂举动,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尊散发着温润余晖的青铜巨鼎,鼎眼处,赤金与蓝绿的光芒已彻底融合,化为一种深邃内敛的暗金光泽。“是那鼎……它吸走了……”
这时,另一边的张川也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比林见远更狼狈,道袍被撕裂了好几处,额角撞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混着灰尘糊了半边脸,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青铜鼎,又迅速扫过陈克非的状态,最后落在他无力垂落的右臂上。
“不是吸走……”张川的声音同样嘶哑,却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震撼和凝重,“是……置换!”
“置换?”林见远和陈克非同时看向他,一个疑惑,一个带着痛苦的茫然。
“骨肉之钥开启圣鼎,生物密钥嵌入鼎眼……这完成了一个古老的‘命格认证’仪式!”张川语速极快,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两人靠近,目光灼灼,“但这鼎……它并非死物!它有自己的‘意志’,或者说……它遵循着某种预设的、更高层次的法则!它认可了陈克非作为‘钥匙’持有者的身份,但同时也判定……陈克非体内植入的那个碘块——那个承载着核辐射污染、又间接沾染了他生命信息的‘异物’——是‘不洁’的!是必须被‘净化’和‘替换’的!”
他走到陈克非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指向陈克非那麻木空洞的右肩窝:“所以,在完成认证的瞬间,它强行剥离了那个‘不洁’的碘块!但同时,作为一种‘补偿’,或者说……一种更高层次的‘平衡’,它将自己的一部分……一种纯粹的、被它自身能量淬炼过的‘命格本源’,注入了陈克非体内!这就是他感觉被‘掏空’又被‘填满’的根源!”
仿佛为了印证张川的话,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陈克非麻木的右肩深处涌出!
这暖流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热量,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生命能量,温和、浩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感和……古老感?它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慢而坚定地冲刷过被剧痛和麻木占据的右臂经络。所过之处,那深入骨髓的撕裂灼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沉重的铅水感被一种轻盈的、充满生机的力量感取代!麻木的神经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股暖流,重新焕发出知觉!
“呃……”陈克非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了大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右臂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肌肉纤维在暖流中欢欣地跳动,骨骼的隐痛消失无踪,甚至连肩窝那个被剜挖的伤口,也传来阵阵麻痒——那是细胞在疯狂增殖愈合的感觉!
更奇妙的变化发生在感知层面。
当那股源自青铜鼎的暖流彻底贯通整条右臂,并开始向躯干蔓延时,陈克非的视野……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视觉。他眼中的世界,仿佛被叠加了一层全新的、难以言喻的“滤镜”。
塔内空间的景象依旧存在,但在这景象之上,他清晰地“看”到了一些之前绝对无法感知的东西:
空气中,飘荡着无数细微的、如同尘埃般的光点。大部分是黯淡的灰白色,代表着这座塔本身的衰败和腐朽气息。但其中,混杂着一些极其稀少的、散发着微弱温暖红光的粒子——那是属于陈欣的、残留的生命印记!它们如同被磁石吸引,正缓缓地、坚定不移地向着塔内某个更深处的方向飘去!
地面上,之前被血线污染的区域,残留着一片片粘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暗紫色能量污渍,如同肮脏的油斑。
而最震撼的,是他看向自己身边的林见远和张川时!
在林见远身上,他“看”到了一种柔和、坚韧、如同水波般流转的淡蓝色辉光,代表着他的精神和意志。但这辉光中,却缠绕着几缕极其细微、如同灰色毒蛇般的能量丝线,正试图渗透进去——那是之前在甬道深处遭遇精神冲击时留下的污染残留!
而在张川身上,则是一种更加复杂的光景。主体是一种深邃、稳定、带着书卷气息的靛青色光晕,代表着他深厚的宗教学识和坚定的信念。但这光晕深处,脊柱的位置,却有一道极其明亮、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赤金色光带在缓缓流淌——正是那些融合在他脊椎中的光燧碎片!光带周围,还隐隐浮动着一层极淡的、带着悲伤与怀念气息的暗金色薄雾——那是属于他父亲的情感烙印!
这全新的“视野”带来的信息洪流让陈克非的大脑一阵眩晕,如同初次使用望远镜的人看到了浩瀚星海,震撼、新奇,又带着一丝无所适从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晃了晃头,试图将这奇异的“滤镜”关闭,却发现它如同呼吸般自然存在,无法关闭。
“你……看到什么了?”张川敏锐地捕捉到了陈克非眼神的瞬间失焦和脸上的惊愕,立刻追问。林见远也紧张地看着他。
“光……粒子……颜色……”陈克非有些语无伦次,他抬起刚刚恢复知觉的右手,指向空气中那些向着塔深处飘去的温暖红点,“姐姐的……在往那边飘……”他又指向林见远,“老林……你身上……有灰线……像蛇……”最后指向张川,“老张……你脊椎……在发光……还有……一层暗金色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