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祭火密码 > 第1章 焦土之痕之阴影的拼图(一)

第1章 焦土之痕之阴影的拼图(一)(2 / 2)

张川屏住呼吸,一页页翻动。书页内并非工整的印刷字体,而是用毛笔小楷密密麻麻抄录的古怪文字,夹杂着大量手绘的星图、卦象和形态奇异的符箓。星图复杂得令人眩晕,符箓扭曲如同虫豸爬行,充满了令人不安的神秘气息。他强忍着不适,目光如同探针般快速扫过这些晦涩的内容。书页很脆,翻动时发出细微的、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呻吟。

翻动间,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质地更白一些的纸片,从厚重的书页中间滑落出来,无声地飘落在深色的地毯上。张川俯身捡起。纸张是那种几十年前机关单位常用的公文纸,抬头印着早已撤销的“长岭煤矿安全生产委员会”字样。纸上是用老式打字机敲出的名单,油墨有些洇染。标题是:“长岭矿难遇难人员名单(1998.8.17)”。

那个日期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击中了张川的心脏。1998年8月17日——那是他童年记忆里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暗裂缝。那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夏天傍晚,父亲被紧急叫走时惨白的脸,母亲压抑的哭泣,以及随后几天弥漫在家里的、比死亡更沉重的绝望和恐惧。他记得那场震惊全国的矿难,死了很多人,也彻底改变了他家的轨迹。父亲就是从那时起,变得沉默、阴郁,终日与这些古怪的书籍和那个冰冷的罗盘为伴。

他的指尖有些发凉,沿着名单上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向下滑动。大部分名字后面都跟着简单的籍贯和年龄。当他滑到名单中间偏下的位置时,手指猛地顿住,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第17名:王长顺,掘进工,42岁,本省长岭县人。”

这个名字本身并无特殊。让张川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冷却的,是紧跟在“王长顺”这个名字旁边的空白处,用钢笔潦草画下的一个符号。

那是一只鸟。

线条极其简练,却异常生动流畅。它昂首挺胸,双翼舒展,充满一种原始而昂扬的生命力。最重要的是,它有着清晰的三足!这三足稳稳地支撑着鸟身,形态匀称自然,没有丝毫的扭曲和异样。那姿态,那神韵,与他在火灾废墟墙上用紫外线灯揭示出的、第三足扭曲如蛇尾的诡异图腾,在主体结构上几乎如出一辙!然而,眼前纸上的这只鸟,没有蛇尾,没有铋矿的冷光,没有浸透人血的阴森。它更像一个纯粹的、古老的图腾符号,一个未经玷污和扭曲的“太阳神鸟”原初形象。

张川死死盯着那个潦草的鸟形符号,瞳孔剧烈收缩。父亲的字迹!他认得!那略带颤抖的、用力透纸背的笔锋,正是父亲的手笔!为什么?为什么父亲的矿难名单上,会出现与如今邪教图腾如此相似的原型符号?1998年的矿难,与眼前这场精心策划、用人血和放射性矿物绘制的纵火祭祀之间,究竟隔着怎样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暗通道?

“头儿?”小柯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感觉到了张川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凝固的寒意,“发现什么了?”他凑近了些,目光也落在那张名单上,随即也看到了那个名字旁边的鸟形符号,“咦?这鸟……画得还挺精神?比墙上那邪乎玩意儿顺眼多了。不过……”他皱起鼻子,仔细嗅了嗅那张泛黄的名单,“这纸……好像有点怪味?除了霉味,还有……”

小柯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张川混乱的思绪。怪味?他立刻将名单凑近台灯,几乎是同时,他和小柯都注意到了:在“王长顺”这个名字下方,那陈旧的、泛黄的纸张上,名字的笔画边缘,尤其是钢笔鸟形符号勾勒的线条旁边,颜色似乎更深一些,形成一种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如同陈旧茶渍般的暗褐色晕染。那晕染的形态……张川的心猛地一沉——那绝非墨水洇染或纸张自然老化所能形成!那更像是……液体滴落、渗透、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将名单翻转,对着台灯最亮的光源!光线透过薄薄的公文纸,清晰地映照出纸张背面的景象——就在名单正面“王长顺”名字和鸟形符号对应的位置背面,那片暗褐色的晕染在透射光下,呈现出的是一种更深的、带着不祥红褐色的斑块!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块斑块的边缘形状,绝非随意晕染!它上端边缘相对平直,下端则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拖曳出几道向下延伸的、细长而清晰的“钟乳石”状痕迹!

这形态……张川的呼吸停滞了。作为反邪教专员,他见过太多现场照片。这是典型的垂直滴落血迹在渗透纸张后,在背面形成的“流柱”形态!有人,在写下“王长顺”这个名字和画下那只鸟的时候,或者是在之后某个时刻,将一滴……或者不止一滴……血,滴落在了这张纸上!正落在那个名字和那个符号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书房里只有台灯灯泡发出的微弱电流嘶嘶声,以及两人陡然变得粗重压抑的呼吸。小柯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盖格计数器不知何时被他放在了书桌上,屏幕早已熄灭,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父亲的面容在张川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回。父亲深夜伏案抄录《九曜星占》时紧锁的眉头和专注得近乎狂热的神情;父亲摩挲青铜罗盘时,指尖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病态依恋的颤抖;父亲看到他靠近书房时,眼中瞬间掠过又被强行压下的惊惶与严厉……还有那场矿难后,父亲眼中再也挥之不去的、深不见底的阴霾。那些曾经无法理解的碎片,此刻被这张染血的名单、名单上那个原初的鸟形符号、以及废墟墙上那扭曲血腥的变异图腾,用一根冰冷刺骨的线,强行串联在了一起。

为什么是王长顺?这个在官方名单上籍籍无名的普通矿工?为什么他的名字旁边,会有父亲手绘的太阳神鸟?又是谁的血,滴在了这个名字和这只鸟上?是父亲的血?还是……那个王长顺的血?或者,是某个在1998年那个黑暗的夏天,为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流淌的鲜血?

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一条条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几乎令他窒息。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喉头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般的腥甜气息。他猛地捂住嘴,强压下那股呕吐的冲动,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头儿!你没事吧?”小柯的声音带着惊恐,连忙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

张川摆摆手,挣脱开小柯的搀扶,踉跄地退后一步,靠在了冰冷的书柜上。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小柯担忧的脸,投向窗外。厚重的丝绒窗帘边缘,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渗进了一丝极其微弱、近乎于无的灰白色——那是即将破晓的天光。

黑夜正在退去。然而,张川只觉得一股比这书房最深沉的阴影还要浓重、还要粘稠、还要冰冷的黑暗,正从那张染血的名单上,从那个古老的太阳神鸟符号里,从父亲那双被秘密和恐惧填满的眼睛深处,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将他彻底吞噬。

天,快亮了。但对他而言,那堵焦黑墙壁后隐藏的无尽深渊,才刚刚掀开它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