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姨笑着接过画:“老头子就喜欢孩子。林林,来,奶奶带你去看小金鱼,刚买的,可漂亮了。”
林林眼睛一亮,看向父母。姜南星点头:“去吧,要听陈奶奶话。”
待陈阿姨领着林林去了后院,三人在客厅落座。客厅布置得简朴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多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之类的内容,书香气浓厚。
“惟清啊,”吴老摘下老花镜,看向自己的得意门生,“你当市长这第一年,干得不错。我虽然退了,但耳朵没聋,眼睛没花。武市今年GDP增速在全国排前七,民生投入创历史新高,特别是那几个老旧小区改造项目,老百姓评价很高。”
周惟清坐姿端正,认真听着:“老师过奖了。很多工作还在推进中,成效还没有完全显现。”
“不骄不躁,好。”吴老点点头,话锋却一转,“今天你来,不是要夸你。有些话,别人未必肯说,也未必敢说,我这老头子倚老卖老,得提醒你几句。”
姜南星闻言,起身道:“吴老,您和惟清聊,我去厨房帮帮陈阿姨。”
“南星坐着。”吴老却摆手,“这些话,你也该听听。你们夫妻一体,有些事,要共同面对。”
姜南星看了周惟清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重新坐下。
吴老端起紫砂杯抿了口茶,缓缓道:“第一,戒骄。你现在势头好,上下评价都不错,但这种时候最容易飘飘然。记住,官声如瓷器,积累难,打碎易。一次决策失误,就可能前功尽弃。”
“学生谨记。”周惟清神色肃然。
“第二,戒躁。”吴老继续道,“我知道你年轻,想干事,有冲劲。但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有些改革,要循序渐进;有些矛盾,要耐心化解。特别是涉及到利益调整的事,宁可慢一点,也要稳一点。”
“老师说的是。今年在推进开发区土地整合时,我就感到有些操之过急,后来调整了方案,效果反而更好。”
“嗯,知道反思就好。”吴老眼中露出欣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守住本心。”
老人家放下茶杯,目光在周惟清和姜南星脸上扫过:“权力是柄双刃剑。你现在是市长,盯着你的人多,捧着你的人更多。送钱的,送物的,送……人的。”
他说到“送人”时,语气刻意顿了顿。周惟清和姜南星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些把戏,几十年了,换汤不换药。”吴老神色严肃,“惟清,你父亲和我是一辈人,我们那一代,条件比现在艰苦得多,但有一点很明确——当官不是享福,是尽责。这个‘责’,既是对国家、对人民的责任,也是对家庭、对自己的责任。”
他看向姜南星:“南星是个好孩子,你们感情好,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定力。但你要知道,夫妻之间,信任是一方面,自律是另一方面。不要因为感情好,就以为万事大吉。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划清底线,而且这底线要划得高高的,远远的。”
周惟清郑重道:“老师教诲,学生铭记在心。请老师放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南星和家庭,是我最重要的底线。”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吴老神色缓和下来,又看向姜南星,“南星啊,你也别光听着。做领导干部的家属,不容易。该提醒的要提醒,该把关的要把关。你们既是夫妻,也是同志,要互相监督,互相扶持。”
姜南星认真点头:“吴老,我明白。谢谢您提醒。”
“好了,正事说完了。”吴老忽然笑起来,恢复了慈祥长辈的模样,“说说家常。林林上一年级了?学习怎么样?”
话题转入轻松。周惟清汇报了林林的学习情况,姜南星讲了讲农业局的工作进展。吴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话点评。
聊到快十一点时,陈阿姨从厨房出来:“老头子,别光顾着说话,让惟清和南星喝点茶,吃些点心。我做了酒酿圆子,热腾腾的,正好。”
热乎乎的酒酿圆子端上来,甜香四溢。林林也从后院跑回来,小手冻得通红,却兴奋地说看到了五条红色的大金鱼。
午饭很丰盛,陈阿姨和保姆烧了一桌拿手菜。席间其乐融融,吴老还破例喝了小半杯黄酒,脸色红润,谈兴更浓。
饭后,吴老有些倦了,要午睡。周惟清和姜南星便起身告辞。陈阿姨送他们到门口,悄悄塞给林林一个红包:“拿着,买糖吃。”
林林看向父母。周惟清道:“陈阿姨,这……”
“新的一年。,给孩子的,必须收着。”陈阿姨故作严肃,“你们要是不收,老头子该说我了。”
姜南星只好对林林点头:“谢谢陈奶奶。”
“谢谢陈奶奶!”林林乖巧道。
回程车上,林林玩累了,靠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睡着了。周惟清开车,姜南星坐在副驾,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车子驶出家属院,汇入元旦的车流。阳光透过车窗,暖暖地照在脸上。
“吴老的话,句句肺腑。”周惟清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姜南星侧头看他,“但我不担心。”
周惟清看了她一眼:“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