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寡妇的脸颊血色尽失,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他偶尔喝一点……”她的辩解苍白无力。
“一点?”
林晚晴声调不变,却从皮箱里抽出一张泛黄的账单,轻轻放在证物台上。
“福禄酒馆的账本,刘大牛最后一个月,赊账十二块大洋。”
“全是烈酒,烧刀子。”
“皮埃尔法官,肺痨病人,每日豪饮,纵使华佗在世,也难续命。这是常识。”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申市,清晰,冷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旁听席的骚动被压抑着,像滚水下的火焰。
钱律师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几次想开口,却都被林晚晴那淡漠的眼神逼了回去。
“还有。”
林晚晴的目光再次转向刘寡妇,那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刘寡妇如坠冰窟。
“顾长风叮嘱他静养,他做到了吗?”
“刘太太,你丈夫在码头扛大包,一天做足十二个时辰,这叫静养?”
刘寡妇彻底垮了,垂下头,声音细若游丝。
“家里……要开饭……”
“所以。”
林晚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钉。
“一个肺痨晚期的病人,无视医嘱,酗酒,劳累,最终病发身亡,罪责却要一个免费为他诊治的医生来背负?”
“钱律师,这就是你口中的正义吗!”
最后一句质问,如惊雷炸响。
钱律师被这股气势震得后退半步,面如死灰。
收音机前,无数听众拍案而起!
“说得好!这他娘的能怪顾大夫吗?!”
“这婆娘和律师,没一个好东西!就是想讹钱!”
(2)
法庭的气氛,在这一刻,彻底逆转。
皮埃尔重重敲下法槌。
“肃静!”
他看向面色惨败的钱律师:“原告方,还有其他证据?”
钱律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掏出一份文件,嘶声喊道:
“有!法官大人!这是尸检报告!报告明确指出,死者胃里有未消化的药物残留,就是顾长风开的药!”
“药物残留?”
林晚晴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钱律师,你确定,要拿这个说事?”
她缓步走到证物台前,拿起原告呈上的那个药瓶。
对着灯光,她细细端详着瓶身上的字迹。
“这字,确实是顾长风的笔迹。”
钱律师刚松一口气。
林晚晴话锋陡转。
“但这药,不是。”
全场死寂。
“荒谬!”钱律师几乎是跳了起来,“药瓶上白纸黑字写着他的名字!”
“写着名字,药就是他的吗?”
林晚晴从自己的皮箱里,取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药瓶,并排放在一起。
“各位请看。”
她的手指点在原告的药瓶上。
“这个药瓶的标签,纸张簇新,墨迹未干。更重要的是——”
她取出一枚放大镜,对准瓶口。
“瓶口软木塞有二次撬动的划痕,封口的火漆也是伪造的。有人,把里面的药换掉了。”
皮埃尔眉头紧锁:“林小姐,你有证据吗?”
“当然。”
林晚晴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瓶,倒出几粒棕黄色的药丸。
“顾长风的药,川贝、杏仁、甘草,清肺止咳,气味平和。”
接着,她打开了原告的药瓶。
一股刺鼻的、诡异的苦杏仁味瞬间弥漫开来。
(3)
旁听席前排的人,闻之色变,纷纷掩鼻。
林晚晴抬起眼,目光穿透虚空,直直钉在钱律师身上。
“这是氰化物的味道。”
轰!
整个法庭的空气被点燃了。
氰化物!
剧毒!
这不是医疗事故,这是谋杀!
钱律师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指着林晚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血口喷人!这药瓶是从死者家里找到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林晚晴的语速不快,却步步紧逼。
“如果有人想栽赃顾长风,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刘大牛死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他家换掉药瓶。”
她的视线转向已经呆若木鸡的刘寡妇。
“刘太太,你丈夫去世后,家里,可有‘好心人’来过?”
刘寡妇眼神呆滞,喃喃道:“有……有几个……说是帮我料理后事……”
“都有谁?”
“有……有钱律师……还有几个……我不认识……”
林晚晴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
“法官大人,”她转向上首,
“我怀疑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医疗纠纷,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案。我请求传唤我的证人——《申报》记者,陈文远先生!”
(4)
话音刚落,法庭的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相机和一份文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