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顾长风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粒蜡丸。
书房里,灯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这比米粒还小的东西,此刻却重若千斤。
“现在打开?”林晚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顾长风摇了摇头,将蜡丸放回她掌心,用她的手指将其合拢握紧。
“不。东洋人既然动手,就说明他们只确定东西在你手上,但未必知道是什么,更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被夜色吞噬的院墙,
“今晚的刺客,是试探,也是警告。我们现在打开,若是走漏了风声,就从暗处到了明处,再无转圜余地。”
林晚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敌在明,我在暗,这才是最大的优势。她将那枚小小的蜡丸贴身藏好,感受着它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
“刺杀和商战,双管齐下。”
林晚晴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锦绣布庄今天虽然赢了,但赢得侥幸。我们靠的是那些压箱底的云锦苏绣,这些是奢侈品,量少价高,撑不起长久生意。
‘维多利亚布行’的主力,是便宜耐穿的洋棉布。这才是真正要和我们抢占市场的利器。”
“他们的棉布,原料来自印度和埃及,用英国人的船运过来,再由机器纺织,成本压得极低。”
顾长风补充道,显然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我们的土布,从棉农手里收棉花,中间要过好几道贩子,层层加价,等到了织坊,成本已经不低了。再加上人工纺织,速度慢,产量低,价格自然拼不过。”
“所以,要打赢这场仗,不能只在销售端做文章。”
林晚晴的眼睛亮了起来,白天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盯上猎物的兴奋,
“要去源头!把棉花的定价权,从那些中间商和洋行手里抢过来!”
顾长风看着她,她总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能从死局里硬生生劈出一条路来。
“省城往南八十里,就是江南最大的棉产区,白叠乡。”他说,“但那里十年九灾,棉农的日子……很苦。”
“那就让他们以后不再苦。”林晚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小桃!明天收拾东西,开‘千里镜’,我们下乡!”
(2)
次日清晨,一辆颠簸的福特汽车停在了白叠乡的土路口。
林晚晴一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棉田,棉桃已经炸开,露出雪白的棉絮。
可田埂上劳作的棉农们,却个个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与这丰收的景象格格不入。
小桃举着“千里镜”,镜头扫过这片土地,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感受到了这种强烈的反差。
【弹幕:哇,好多棉花,跟雪一样!主播今天改行当棉农了?】
【弹幕:这些人怎么穿得这么破?收了这么多棉花,应该很有钱才对啊?】
一个正在地里采棉花的老汉直起腰,警惕地看着这群穿着光鲜的外乡人。
“老伯,我们没有恶意。”
林晚晴走上前,递上一壶水,
“我叫林晚晴,是省城济世堂的。想跟您打听打听,今年的棉花收成怎么样?”
老汉接过水囊,灌了一大口,才喘着气说:
“收成?收成再好有啥用。那些布行的二道贩子,把价钱压到了骨头缝里。一斤棉花,还买不了一斤糙米。交了租子,一家老小连肚子都填不饱。”
他说着,眼圈就红了。“这地也邪性,一年比一年贫,种出来的棉花,纤维越来越短,人家洋行都看不上,只能贱卖给小作坊。”
林晚晴心中了然。这是典型的土地肥力耗尽,加上种子退化。
她转身对着镜头,表情严肃了起来:
“家人们,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国货的源头。洋行一面用低价的洋布冲击我们的市场,一面又在源头压榨我们的棉农,控制我们的原料。”
“长此以往,我们的棉农会破产,我们的织坊会倒闭,最后,我们所有人都只能穿洋人的布,用洋人的东西,把钱乖乖送到他们口袋里!”
【弹幕:我靠!这么黑的吗?这帮天杀的二鬼子!】
【弹幕:怪不得洋布那么便宜,原来是吸我们同胞的血!】
【弹幕:主播,我们能做什么?看着太气人了!】
(3)
“能做的很多!”林晚晴声音一提,“今天,我们济世堂就在这,现场收棉花!贩子给多少钱一斤,我给双倍!”
此言一出,整个棉田都静了一瞬。那老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姑……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林晚晴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林晚晴一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