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贾将军过谦了。” 周长史摆摆手,“通州乃漕运枢纽,南北货殖汇聚,岂是小打小闹?王爷的意思是,贾将军既有此心,王府或可助一臂之力。”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不瞒将军,王府名下也有些许产业,在南北商路、漕运关节上,都还有些薄面。若将军愿意,王府可提供本金、货源乃至销路,将军只需出面打理,这利润嘛……自然好商量,绝不会让将军吃亏。”
图穷匕见!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借他贾琏的名头和官身,行王府经商之实,还要占大头!
贾琏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慢条斯理地道:“周长史和王爷的美意,贾某心领了。只是……贾某此番行事,本就恐惹物议,若再与王府牵扯过深,只怕朝中御史闻风而动,参我一个‘结交亲王,图谋不轨’的罪名,那可就弄巧成拙,反害了王爷清誉了。况且,京营节度使牛大人对属下约束颇严,曾明令禁止营中将领与权贵过从甚密,以免结党营私之嫌。贾某不敢违逆上官,更不敢连累王爷,还望周长史体谅。”
他这番话,抬出了朝廷法度、御史风闻、上官禁令,更是口口声声为王爷“清誉”着想,说得滴水不漏,直接将周长史“合作”的提议堵了回去。
周长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干笑两声道:“贾将军思虑周全,倒是周某考虑不周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这京城做生意,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有些门路,不是谁想碰就能碰的。将军初来乍到,恐怕不知其中深浅,若是不小心碍了谁的眼,或是挡了谁的路,怕是会有不少麻烦啊。”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贾琏心中怒火升腾,面上却反而露出一丝惊讶:“哦?周长史此言何意?贾某奉公守法,做的也是正经买卖,难道这天子脚下,还有人敢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不成?若真有此事,贾某说不得要去顺天府,或者……去陛
他最后一句,语气陡然转厉,目光如电,直射周长史。那目光中蕴含的凛然气势与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意,竟让久经官场的周长史心头一悸,身后那两个护卫更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周长史脸色微变,没料到贾琏如此强硬,竟敢直接抬出皇帝!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打了个哈哈:“贾将军言重了,言重了!周某只是好心提醒,绝无他意。既然将军自有主张,那周某便不再多言。只是希望将军日后若遇到难处,还能想起王府今日的善意。” 这话已是带着几分冷意。
“周长史的‘好意’,贾某记下了。” 贾琏站起身,拱了拱手,“营中还有军务,不便久留,告辞。”
“不送。” 周长史坐在原地,脸色阴沉下来,看着贾琏转身离去的背影,眼中寒光闪烁。
贾琏大步走出醉仙楼,翻身上马,面色平静,心中却是冷笑连连。忠顺王府,果然霸道!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威胁。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他回到府中,王熙凤早已心急如焚地等在屋里,见他全须全尾地回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连忙追问经过。
贾琏将醉仙楼内的对话细细说了一遍,王熙凤听得又是后怕又是气愤:“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这不是明摆着要强抢吗?”
“放心,他们还没那么肆无忌惮。” 贾琏冷笑道,“经此一会,他们至少明白了我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接下来,他们要么偃旗息鼓,要么……就会使出更阴损的招数。我们需得更加小心。”
他沉吟片刻,对王熙凤道:“凤丫头,通州那边,让裘世勤和来旺暂停所有动作,暂时蛰伏起来。你这边,加快整顿内务,但对外要显得府里一切如常,甚至……可以故意放出点风声,就说我因营中事务繁忙,无暇顾及生意,通州之事暂且搁置了。”
王熙凤立刻会意:“你这是要……以退为进,麻痹他们?”
“不错。” 贾琏点头,“让他们以为我迫于压力退缩了。我们正好趁此机会,暗中积蓄力量。韩偃那边,我会让他加紧调查忠顺王府名下那些生意的底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破绽。”
夫妻二人计议已定,心中反而踏实了许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京城的风浪,他们夫妻二人,便要携手闯上一闯!
然而,贾琏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醉仙楼后不久,周长史也阴沉着脸回到了忠顺王府,向书房内一位身着常服、面容儒雅却自带威仪的中年王爷,禀报了会面的经过。
“哦?拒绝了?还抬出了皇帝和牛继宗?” 忠顺亲王把玩着一块和田美玉,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倒是有点意思。看来,咱们这位新晋的明威将军,骨头比想象中要硬啊。”
“王爷,此子桀骜,恐难驯服。是否……” 周长史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狠厉。
“糊涂!” 忠顺亲王轻斥一声,“陛下正在用人之际,他刚立大功,圣眷未衰,此时动他,是想让本王被御史的口水淹死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的景致,淡淡道:“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他不是要做生意吗?那就让他做不成。查查他身边都有什么人,那个叫裘世勤的,还有他府里那个精明的琏二奶奶……总能找到突破口。记住,要做得干净,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是,奴才明白。” 周长史躬身应道,眼中闪过阴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