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心那台银灰色的显微镜静静立在晒谷场中央,像一座沉默的金属堡垒。昨夜暴雨残留的水汽被初升的太阳蒸腾起来,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凝成细密的水珠,又悄然滑落。冷月心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吸水性极强的灵棉布,一遍遍擦拭着目镜筒、载物台、甚至每一个细小的旋钮缝隙。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事实上,在这个灵力主导的世界,这台来自科技文明的精密仪器,确实是她与过往世界仅存的、最坚固的锚点。
“核心光路……希望没进水。”她低声自语,眉头紧锁,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镜筒接口处,一道细微但清晰的水痕顽固地残留着,昭示着昨夜暴雨的威力。她尝试拧开一个关键的连接部件,但微小的螺丝被水汽锈蚀,纹丝不动。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爬上她的眼角。
“冷姨,给!”小凤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姑娘不知何时跑了回来,小手摊开,掌心躺着几块圆润的、带着温润光泽的鹅黄色石头——暖阳石,一种低阶火属性灵材,通常用来给雏鸟保温。她腕间的翡翠藤镯光芒流转,几缕纤细的绿色藤丝探出,轻柔地缠绕在暖阳石上,藤丝尖端微微发亮,像是在给石头“充能”。很快,暖阳石散发出的热量明显提升,变得像刚出炉的暖手宝。“用这个烘!我的小藤说,暖暖的,水汽就跑了!”
冷月心眼睛一亮,感激地接过那几块温热的石头:“谢谢小凤!这比我想的办法好多了!”她立刻将暖阳石小心地垫在显微镜底座潮湿的部位,一股温和的热力缓缓渗透进去。
另一边,叶梦情和林倾城已经站在了那片试验田的田埂上。蔫败的、带着诡异锈红色的金属光泽稻苗在晨风中无力地摇曳,与旁边生机勃勃的普通灵稻形成刺目的对比。昨夜冷月心揭示的孢子恐怖,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叶梦情心头。
“锈……”林倾城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捻起一片发蔫的稻叶,指尖传来金属被腐蚀般的沙砾感。他眉头微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不甚愉快的记忆。“像老刘头丢在库房角的那把破锄头。”
叶梦情心头一动。老刘头是村里的老灵植夫,脾气古怪,库房里堆满了祖传的、锈迹斑斑的农具,谁也碰不得。她立刻对正在不远处安排巡逻的龙在天喊道:“龙叔!麻烦您跑一趟,把老刘头库房角那把锈得最厉害的旧锄头借来!就说……就说我们试试能不能翻新!”
龙在天应了一声,魁梧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村道尽头。
等待的间隙,叶梦情也没闲着。她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走向晒谷场角落堆放农具的地方。那里有几把村民常用的锄头和镰刀,同样沾着泥泞,刃口和连接处能看到明显的锈迹。她挑了一把锄头刃口锈蚀最严重的,又从旁边一个粗陶罐里舀出小半瓢浑浊的液体——那是村民家里常见的、用灵米发酵失败的醋,带着浓烈的酸涩气息。
叶梦情将醋液小心地淋在锄头锈蚀的刃口上。
“滋啦……”
一阵细微但清晰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铁锈腥气。只见暗红色的锈迹在醋液的浸润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溶解、剥落!暗沉的铁色一点点显露出来,虽然依旧粗糙,却不再是那种腐朽的、一碰就掉渣的状态。
“有用!”叶梦情精神一振,加大了淋醋的力度,又找来一块粗麻布,沾着醋液用力擦拭。锈蚀层如同陈年的污垢,在酸液的侵蚀和物理摩擦下簌簌脱落。很快,锄刃上大片的锈迹被清除,露出了黑沉沉的铁质本色,虽然坑洼不平,但至少不再是被锈蚀完全包裹的废铁。
就在这时,龙在天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把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铁器”。那锄头木柄早已朽烂,只剩半截,锄刃部分则完全被一层厚厚的、暗红发黑的锈壳包裹,锈壳表面凹凸不平,硬如岩石,缝隙里还塞满了经年的泥土和蛛网,散发着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腐朽铁腥味。这简直不像农具,倒像是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陪葬品。
“老刘头的心头肉,”龙在天将锄头轻轻放在地上,摇头道,“抱着库房柱子嚎了半天,说那是他太爷爷的命根子,沾了仙气的……最后是答应赔他三坛新酿的灵米酒才松口。”
叶梦情看着这把“锈王”,深吸一口气,如法炮制。她将整罐醋都搬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泼了上去!
“嗤——!!!”
这一次的反应剧烈得多!浓厚的醋液与那积年累月形成的顽固锈层接触的瞬间,仿佛冷水浇进了滚油锅!大股大股暗红色的泡沫伴随着刺鼻的白烟猛烈地翻涌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持续的“嗤嗤”声!那声音又闷又响,像是无数微小的虫子在锈层下痛苦地嘶鸣、挣扎!
厚厚的锈壳在剧烈的反应下疯狂地鼓胀、开裂!暗红色的锈水如同污血般顺着锄刃流淌下来,滴在干燥的泥地上,立刻留下一个个深褐色的、带着强烈腐蚀痕迹的斑点。浓烈的、混合着铁锈腥臭和醋酸刺激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旁边的小宝忍不住咳嗽起来,小凤也捂住了鼻子。
叶梦情却死死盯着那翻腾的锈壳,眼神锐利如鹰。她敏锐地察觉到,在这剧烈的反应中,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气息”混杂在刺鼻的气味里散逸出来——那是……灰雾孢子的气息!虽然微弱,但与冷月心显微镜下揭示的、那种贪婪吞噬的冰冷感如出一辙!这些锈蚀,果然不仅仅是金属的氧化!它被那种诡异的孢子“污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