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的空气,因晋廷钦使即将抵达的消息而骤然绷紧。石敬瑭那道“闭门思过”的旨意,如同套向脖颈的绞索,缓慢却坚定地收紧。节度使府邸内,烛火彻夜不熄,应对之策在激烈的争论中逐渐成型。
“绝不能坐以待毙!”赵仁矩须发皆张,声音洪亮,“朝廷这是要卸磨杀驴!大帅为北疆流过多少血?如今伤残未愈,他们便要来夺权!依末将看,干脆闭城不纳,让那钦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不可!”负责内政的执事连忙反对,“赵将军,意气用事解决不了问题。公然抗旨,便是授人以柄,朝廷正愁没有借口发兵!届时我等便真成叛逆了!”
“那难道就乖乖交出兵权,任人宰割?”另一名年轻气盛的将领愤然道。
一直沉默的陈远,用左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嘈杂的议论声顿时平息。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常。“抗旨,是下策。交权,是死路。”他缓缓道,“我们要做的,是让朝廷觉得,此刻动我们,弊大于利。”
他看向凌素雪:“凌楼主,钦使一行人的底细,查清了吗?”
凌素雪点头:“带队的是礼部侍郎冯道,此人圆滑,并非石敬瑭死忠,或可周旋。但其副使乃枢密院直学士王仁,是杜重威心腹,此行监视之意明显。随行护卫三百,皆是禁军精锐。”
“冯道……王仁……”陈远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传令,以最高规格准备迎接钦使,态度要恭谨,但城防不可松懈,尤其注意他们随行护卫的动向。赵将军,你亲自负责此事,既要彰显我北疆军容,也要让他们知道,幽州并非无人。”
“是!”赵仁矩领命。
“至于‘闭门思过’,”陈远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本帅重伤未愈,本就需静养,不便视事。军政庶务,暂由赵将军与诸位僚属依例处置。待本帅伤愈,自当上表请罪。”
这是以拖待变,既不完全抗旨,也不真正交权,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此计确实老辣。
安排完应对朝廷之事,陈远将目光转向北方。“契丹那边,祭天与罗盘之事,有何进展?”
凌素雪神色凝重:“据报,耶律德光的祭坛设在狼居胥山一处古老遗迹,参与的萨满数量远超寻常。那些青铜罗盘,已确认与草原流传的‘寻龙尺’类似,但更加精密,似乎能更精准地感应地脉走向。契丹人……可能也在尝试理解甚至利用地脉之力,方式虽原始,但目的难测。”
契丹与地脉?这绝非好消息。若让耶律德光掌握了某种粗浅却有效的地脉运用之法,其实力必将大增,对北疆的威胁也将直线上升。
“加强边境侦察,尤其注意契丹萨满的动向。设法弄到一个那种罗盘,交给公输先生研究。”陈远下令。他感到肩头的压力又重了一分。
内政方面,各项措施已初见成效。以工代赈稳定了流民,城防与水利的修缮也在稳步推进。墨文与公输衍带着匠作营,利用星烁石对地气的微弱引导能力,尝试改良了一批犁铧和灌溉水车,虽未能逆转地脉沉寂的影响,却也让部分贫瘠土地的产出略有提升,这已是黑暗中难得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