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诱饵(1 / 2)

静园的晨光来得比市区要柔缓些。我是被窗棂外的鸟雀声叫醒的,睁开眼时,米白色的纱帘上已浸了层淡金,伸手摸向床头的手机,屏幕亮着——小陈很识趣,没敢发消息来,只有条天气推送,说江北今日多云转晴,适宜出游。

起身推开阳台门,风里裹着荷香与露水的清润,比昨日的湿冷温和了许多。楼下的荷塘里,几片新叶刚钻出水面,卷着嫩黄的边,邹帅雇的园丁正蹲在岸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残枝。见我探头,他停下手里的活,隔着晨雾朝我笑了笑,露出两排带着泥土气息的白牙。这场景让我想起大学城旁的那个菜市场,以前每天清晨去挑菜时,卖豆芽的老张也是这样,见了熟客就先递上一把刚掐下来的嫩根,说“炒着吃最鲜”。

“醒了?”身后传来邹帅的声音,他还是穿着昨天那身棉麻唐装,手里端着个白瓷托盘,上面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豆浆和一碟刚出锅的油条,“知道你念旧,特意让厨房按老方子炸的,没放太多明矾。”

我接过豆浆,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得人心里发颤。咬一口油条,外皮酥脆,内里松软,确实是以前常吃的味道——那时候我开“多多麻辣烫”,每天早上都要去巷口的早点铺买两根,就着免费的咸菜吃,觉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后来做了观澜,山珍海味见得多了,却再也没吃过那样的油条,不是没时间,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昨天睡得怎么样?”邹帅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荷塘里的鱼群游过,“那安神香还管用吧?老道士说这香是用松针和柏叶熬的,能清心。”

“挺好,没做梦。”我喝了口豆浆,压下心里的感慨,“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那就好。”邹帅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紫檀木盒,打开来,里面放着一串星月菩提,包浆温润,一看就是盘了有些年头的,“给你的,昨天忘了拿出来。老道士说这串珠子能安神,你平时在办公室也能盘盘,别总想着工作。”

我接过珠子,入手温润,颗颗饱满,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年,邹帅总是这样,记着我的喜好,时不时给我带些小玩意儿,却从不说要什么回报。反观我,这些年一门心思扑在观澜上,连他去年生日,都只是让小陈代我送了份礼物,连顿饭都没陪他吃。

“对了,”邹帅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却没提工作,“晚上有个朋友的私宴,就在静园的水榭里,都是些熟人,没什么外人,你也一起来坐坐?就当是给你接风洗尘了。”

我犹豫了一下,按理说,我现在应该回公司处理堆积的事务,董事会推迟了一天,明天总要面对那些等着我拍板的决策。可看着邹帅期待的眼神,再想想昨天夜里难得的平静,我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去。”

邹帅笑得更开心了,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就好,晚上我让厨房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你上午要是没事,可以在园子里逛逛,后面有个小茶寮,我让他们给你备好了茶。”

上午的时间,我确实没去想工作。跟着园丁逛了逛静园的后园,园子里种着不少珍稀的草木,有从云南运来的兰花,有从福建移栽的茶树,还有几棵上了年岁的银杏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园丁是个话不多的老人,姓王,以前在山里种了几十年的茶,后来被邹帅请来打理园子。他给我讲每种植物的习性,讲怎么辨别茶叶的好坏,讲山里的趣事,那些话里没有商业术语,没有利益纠葛,却让我觉得格外放松。

到了中午,邹帅陪我在茶寮里吃了顿简餐,四菜一汤,都是些家常口味:清蒸鲈鱼、蒜蓉时蔬、红烧肉,还有一碗冬瓜丸子汤。菜做得很精致,却没有酒店里的花哨,吃起来有家的味道。邹帅说,这是厨房的张师傅做的,张师傅以前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后来退休了,被他请来静园,专做些家常菜。

“张师傅的手艺不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比我上次在米其林吃的还香。”

“那是自然,”邹帅笑着说,“米其林的菜是做给外人看的,张师傅的菜是做给自家人吃的,不一样。”

下午,我在茶寮里看了会儿书,邹帅处理了些私事,没打扰我。阳光透过茶寮的格子窗照进来,落在书页上,暖融融的。我看的是一本老版的《随园食单》,里面记着不少古法做菜的方子,看着那些文字,仿佛能闻到菜香,想起以前在麻辣烫店里,自己琢磨着改进汤底的日子。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邹帅来叫我去水榭赴宴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看了一下午的书,连手机都没碰过。水榭在荷塘中央,四面环水,挂着红灯笼,远远望去,像浮在水面上的一艘画舫。走近了,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谈笑声,还有丝竹声,很是热闹。

“来了?”水榭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四十岁左右,气度不凡,见了我和邹帅,立刻笑着迎上来,“邹总,张总,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这位是赵总,做艺术品投资的,咱们的老熟人了。”邹帅给我介绍道,又转头对赵总说,“赵总,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陈总,观澜集团的掌舵人,‘食卦人’的名声,你应该听过吧?”

“久仰大名!”赵总热情地伸出手,跟我握了握,“早就想跟张总认识一下,听说张总仅凭‘食卦’就能判断食材的好坏,还能从一顿饭里看出对方的底细,真是厉害!”

我笑着客套了几句,心里却有些意外。“食卦”的名声,在商界确实有些人知道,但大多是圈内人私下里传的,像赵总这样直接说出来的,倒是少见。邹帅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在我耳边低声说:“都是自己人,不用见外。”

走进水榭,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大概七八位,都是些衣着考究的男女,看起来非富即贵。邹帅一一给我介绍:做地产的孙总,做金融的刘总,做奢侈品代理的李姐,还有几位是邹帅的朋友,没做生意,靠家里的产业生活,算是“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