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它表明对方深知我的根底和行事风格。他知道我能从这看似普通、实则处处讲究的食物中,解读出背后隐藏的门道、传承与代价。这是一种试探,更是一种隐晦的认可——认可我有资格进入这种‘以物喻事’的高层次对话。”
“第二,‘金糕张’是京城老字号的代表,是某种圈层身份和文化底蕴的象征。用它的产品,是在不动声色地展示其深厚的京圈根基、传统人脉以及对某种‘老礼儿’的恪守。这是一种实力的彰显,也是一种文化的示好。”
“第三,冰糖葫芦本身,是北方,尤其是京津地区最具代表性的平民小吃之一,承载着无数人的童年记忆和乡土情感。对方不用那些昂贵稀有的山珍海味,而选用此物,既有表达乡土亲切、拉近距离之意,也暗含着一种微妙的提醒——无论生意做得多大,格局多高,都不能忘了根本,要‘接地气’。这或许是一种善意的告诫,或许只是一种表明自身不忘本源的姿态。”
“第四,”我的声音愈发沉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对方没有留下任何名片、信件或口信,仅仅送来这食盒与三串冰糖葫芦。这意味着,他期望我能自行领悟其意图,并做出相应的回应。这是一种建立在高度默契与同等智慧层面的交流方式,考验的是双方的悟性与格局。如果我看不懂,或者解读出现偏差,那么很可能,连获得对方接见的入门资格都没有。”
我轻轻地将那串冰糖葫芦放回丝绸衬垫上,它的重量似乎比刚才更沉了。我的目光扫过李菩提和李经理,他们脸上之前的困惑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和更深的凝重。
“所以,这绝不仅仅是一份零食,一份小吃。”我最终盖棺定论,语气斩钉截铁,“这是一封用食物书写密码的、来自京城某个权力圈层的加密邀请函。送礼之人,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已经注意到了我,注意到了‘观澜’,认可了我这套‘食卦’的能力,并且,向我递来了一个通往更高、更复杂舞台的橄榄枝。而递出这根橄榄枝的人,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误……”
我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间的阻隔,投向了北方那座古老而庞大的城市。
“应该就是那位在北京城里,被许多人尊称为‘金爷’,却极少有人能真正得见其面的传奇人物。”
“金爷?”李菩提低声重复,这个名字显然在她的信息库中占有重要位置,代表着一种低调而慑人的能量,“据说他早年……能量极大,现在虽半隐退,但其影响力依然盘根错节,深不可测。”
“没错。”我嘴角勾起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那是一种棋逢对手、即将踏入一片更广阔狩猎场的兴奋与期待。“只有像他那样的人物,才会用如此含蓄内敛,却又如此不容拒绝的方式传递信息。而且,‘金糕张’这个‘金’字,恐怕也并非偶然的巧合。”
我重新盖好食盒的盖子,手指在那温润的紫檀木盖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回响,如同敲响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门。
“回复那个送食盒来的人,”我对李经理吩咐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决断与利落,“就说……‘金玉之礼,甘之如饴。静候佳音。’”
这十二个字的回应,同样精心设计,滴水不漏。既点明了“金”字,暗示我已破解其来源;表达了对这份别致礼物及其背后深意的领会与欣然接受(“甘之如饴”);同时也表明了我会耐心等待对方下一步明确安排的态度(“静候佳音”),姿态不卑不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李经理立刻领命,转身去安排。
指挥中心内,此刻只剩下我和李菩提。窗外的城市灯火愈发璀璨夺目,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等待我去征服的星辰大海。然而,我知道,省城的这片海,与北方那座帝都的深潭相比,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塘。
“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李菩提轻声问道,语气中那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此刻清晰地流露出来。她深知,京城的水,远比省城要深、要浑,那里的规则更加隐晦,对手也更加老辣难缠。
我转过身,再次面向窗外那一片辉煌的夜景,我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已经穿透了这漫长的距离,看到了那座凝聚了千年气运的古城,看到了那错综复杂的权力脉络与隐藏在冰糖葫芦背后的、深不可测的旋涡。
“棋盘,”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金铁交鸣的坚定,“已经被人亲手递到了我们面前。”
我顿了顿,感受着胸腔里那股被挑战和机遇同时点燃的灼热斗志。
“哪有……不下棋的道理。”
我的话语在空旷的房间里落下,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省城的格局,终究是太小了。”我继续说道,像是在对李菩提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也像是在对自己进行最终的确认与动员,“真正的风云际会,在北方,在那座千年的帝都,在那片藏龙卧虎之地。”
我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那已经合上的紫檀木食盒上。
“这串来自‘金糕张’的冰糖葫芦,就是吹响在我们耳边的、再清晰不过的……”
“……进京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