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静默后,一个带着夸张电子混响、油滑无比的意念波动,如同劣质收音机里的广告,强行挤入了船坞的通讯频道:
“哟嚯~!瞧瞧这是哪位尊贵的客人在锈海深处呼唤吉利?是迷途的羔羊?还是…饥渴的豺狼?万能又贴心的夸克·吉利为您服务!小到一颗中子星尘埃,大到一条报废的星环,只要您出得起价,没有我搞不到的好货!当然,运费和风险金嘛…嘿嘿嘿…”
一个由无数闪烁的廉价全息投影碎片拼凑成的、穿着花里胡哨星际长袍、留着两撇滑稽电子胡须的矮胖商人虚影,在船坞中央浮现,夸张地鞠着躬,绿豆小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废话少说!”陆辰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直接将那份《制作规范》的原料清单和“无菌空间”的倒计时投影甩了过去,“清单上的东西!立刻!马上!送到这个坐标!价钱…好说!”
夸克·吉利的虚影搓着手,电子胡须兴奋地翘起:“哎呀呀!尊贵的客人!您可真是找对人了!木薯淀粉?小意思!我仓库里刚好有一批从‘丰饶星’走私的顶级货!锡兰红茶?‘迷雾星域’百年老茶树的珍藏!鲜牛乳?‘牧场星’刚挤出来就用超空间冷链送来的!绝对新鲜!至于食品级波霸成型剂和纯净水…嘿嘿,这属于基础物资,量大管饱!”
他报出了一连串让胖子在薯片桶里倒吸凉气的天文数字。
“抢劫啊你!”胖子的意念咆哮瞬间切入频道,带着泼妇骂街的市井火力,“丰饶星的木薯淀粉?老子去年收破烂还收过两大包!批发行情价老子门儿清!你他妈加了百分之一万二的溢价!还有那红茶!百年老树?我看是去年涝死的吧!牛乳?牧场星的牛都他妈是喝机油长大的?一股铁锈味!老子…”
一场跨越星域、发生在锈海坟场边缘的激烈砍价,在通讯频道里瞬间爆发!胖子充分发挥了废品站练就的胡搅蛮缠、指鹿为马、撒泼打滚的终极砍价奥义,辅以对“流浪商人信誉”的恶毒揣测和“不给优惠就找星际消费者协会投诉”的终极威胁。夸克·吉利则施展油滑狡辩、哭穷卖惨、以及“运费和风险金贵过原材料本身”的经典话术。
陆辰冷眼旁观,左手掌心的烙印微微亮起,一丝属于权柄的、冰冷而威严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砝码,悄然施加在夸克·吉利的意念上。
“行行行!怕了你们了!”夸克·吉利的虚影最终败下阵来,电子胡须耷拉着,一脸肉痛,“看在…看在你们船坞里那座‘小玩具’(他忌惮地瞥了一眼微缩王座)的面子上!成本价!就成本价!外加…运费打八折!东西十分钟内送到!但必须…预付全款!”他报出了一个依旧昂贵但勉强能承受的价格。
“成交!”陆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通过权柄烙印,将船坞能源储备中提取的一股精纯幽能(相当于大量通用信用点)打包成加密能量包,射向夸克·吉利的信标坐标。
“爽快!吉利最喜欢爽快的客人!”虚影瞬间眉开眼笑,“货物将在9星域分58秒后抵达!请注意查收!祝您…奶茶愉快!”虚影闪烁了一下,消失不见。
“无菌空间微粒浓度…持续上升…预计达标剩余时间…8星域分!”林薇冰冷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
“胖子!”陆辰猛地转身,“原料一到!你负责指挥!林薇提供精确流程控制!用潜艇货舱当临时厨房!必须在浓度达标前完成制作并密封!”
“啊?我…我指挥?”胖子懵了,“胖爷我只会吃不会做啊!最多…最多指挥AI小铁煮过泡面!”
“执行!”陆辰的声音不容置疑,他看向光茧中依旧昏迷的艾莉克希娅,心口那粒星尘碎片的光芒又微弱了一丝,“老吴…撑住!”
老吴没有回应,只是那只握着扳手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更加惨白,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虬结的钢索。他浑浊的目光扫了一眼潜艇敞开的货舱口,又落回自己卡死的扳手上,如同焊在了那里。王座基座的嗡鸣在他身下沉重地起伏。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终于!
船坞外部的虚空一阵扭曲,一个闪烁着廉价彩色跑马灯、造型如同长了翅膀的破铁皮箱子的微型跃迁舱,如同醉汉般摇摇晃晃地穿透锈雾,叮叮当当地撞在船坞外壁上,弹了一下,才被牵引光束捕获,拖进了船坞。
舱门弹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个散发着微弱低温力场的金属箱——正是清单上的原料!
“原料…抵达!”林薇的坐标光尘瞬间化作流光,卷起那几个箱子,如同离弦之箭射向潜艇敞开的货舱!
“胖子!上!”陆辰低吼。
“妈的!拼了!”胖子在薯片桶里发出一声悲壮的嚎叫,意念如同洪流般涌入潜艇货舱,“小铁!小铁呢?!死哪去了!出来干活!第一步!给胖爷把无菌服…啊呸!把那个什么ISo车间环境搞出来!林薇大姐!温度!湿度!气流!粒子数!实时监控!超标一点胖爷扣你机油!”
潜艇货舱内瞬间亮起,简陋但功能强大的环境监控和调节设备在胖子的意念和林薇的精准控制下开始疯狂运转!空气被高速过滤置换,温度湿度被强行稳定在规范要求的狭窄区间内。
“第二步!拆包!木薯淀粉倒进那个…那个搅拌槽!纯净水注入!林薇大姐!水温控制!92c±1c!差一度胖爷跟你急!”
“小铁!死机械!动起来!搅拌!按附件图上的转速和方向!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两圈半!你丫是搅拌机不是打桩机!”
“红茶包!拆!扔进萃取罐!水量!林薇!看附件第4.2.3条!”
“牛乳!低温保存的!倒进那个…恒温桶!黑糖!化开!化开!小铁你爪子是铁做的吗?轻点搅!”
“成型剂!成型剂呢?!卧槽!小铁你他妈把成型剂当机油加搅拌槽里了?!快捞出来!捞!!!”
货舱内一片兵荒马乱!胖子的意念咆哮和林薇冰冷的指令交织。AI小铁(一个从船坞仓库临时征调来的、只有基础功能的维修机械臂)在胖子的“远程指挥”下,笨拙而慌乱地操作着,不时引发胖子的破口大骂。锡兰红茶的醇香、鲜牛乳的乳香、黑糖的焦甜香开始混合,在冰冷的货舱里弥漫出奇异的诱惑。
“无菌环境微粒浓度…逼近临界值…剩余时间…1分30秒!”林薇的警报如同丧钟。
“波霸!波霸是关键!”胖子尖叫,“成型剂溶液注入淀粉糊!小铁!模具!附件图第7页那个带小圆孔的玩意儿!压力!压力控制!林薇!看参数!1.2-1.5!直径!直径!你丫挤出来的那是导弹头还是波霸?!重来!”
货舱内,小铁的机械臂抓着一个简陋的挤压模具,手忙脚乱地将混合了成型剂的滚烫淀粉糊挤入低温的纯净水中。一颗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疑似波霸”在液体中沉浮。胖子在薯片桶里看得“目眦欲裂”。
“最后30秒!装杯!混合!封口!”胖子发出最后的嘶吼,“林薇!无菌封装!快!”
一股强大的力场瞬间笼罩了那杯在兵荒马乱中诞生的、散发着混合香气的液体。几颗大小勉强及格的波霸在琥珀色的茶汤中沉浮。力场将其连同杯子一起瞬间密封在一个透明的、散发着微弱能量屏障的立方体中。
几乎在封装完成的瞬间!
“无菌空间环境微粒浓度…超标!达到3,521粒\/立方米!”林薇的声音冰冷地宣告。
货舱内,过滤系统发出了过载的哀鸣,外部船坞的“废品气息”瞬间涌入,冲散了那短暂存在的、带着奶茶香气的洁净。
胖子在薯片桶里瘫软下去,意念波动只剩下一串虚弱的省略号:“累…累死胖爷了…”
陆辰看着那个被力场立方体封装的、勉强符合“标准”的奶茶杯,再看向医疗光茧中艾莉克希娅心口那粒光芒已黯淡到极点的星尘碎片,最后,目光落在潜艇装甲板上那份流淌着月华光辉的“奶茶圣旨”。
倒计时归零前的最后一秒,他们完成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那个封装着奶茶的立方体前。杯子里,几颗形状不太规则的波霸在茶汤中缓缓下沉。
“小问题…”陆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力场屏障,目光却看向光茧中那张冰雪般的容颜,“你的奶茶…”
他顿了顿,补上了那句注脚:
“…加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