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薯片桶前的苏醒
死寂。
基地内部，刺耳的警报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疯狂闪烁的血红灯光，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疯狂，不甘地黯淡下去，只留下应急灯幽绿惨淡的光芒，将扭曲的通道和破碎的合金残骸涂抹上鬼蜮般的色彩。空气里弥漫着熔融金属的焦糊味、毒藤腐蚀液的腥甜、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的铁锈气息。
核心指挥室内，猩红的倒计时屏幕彻底熄灭，只留下单调的“协议中止”字样。主屏幕上，代表老吴和强子的绿色光点，如同两把冰冷的尖刀，已经稳稳钉在了反应堆控制室和人质房间的位置。
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园丁”，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骼，颓然跌坐在冰冷的指挥座上。惨白金属面具下，那两点猩红的光芒疯狂闪烁，如同风中残烛，透出极致的惊骇、绝望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扭曲。他覆盖着金属的手指死死抓住扶手，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不…可能…”嘶哑变形的电子音从面具下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灵魂被撕碎的颤抖，“星脉油…意志…干扰…物理协议…这…这违背了…规则…”
他猛地抬头，面具转向指挥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暗门，猩红光芒剧烈跳动：“不！我还有…我还有…零号协议！最后的…”
话音未落！
轰——！！！
一声沉闷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从指挥室厚重的合金大门方向传来！整个房间剧烈震颤！厚重的合金大门如同被攻城锤正面撞击，向内凹陷出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边缘的合金扭曲翻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咚！咚！咚！
又是连续三声沉闷到极点的撞击！每一次都让整个指挥室如同地震般摇晃！合金大门上的凹陷越来越深，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
“不——！！！”园丁发出绝望的嘶吼。
轰隆——！！！！
第四次撞击！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扇合金大门连同门框，被一股纯粹到极致的物理暴力，硬生生地从墙体上撕扯下来，如同破麻袋般向内轰然倒塌！烟尘弥漫！
烟尘中，一个洗得发白、沾满油污和暗紫色腐蚀痕迹的旧军装身影，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缓缓收回顶在门上的膝盖。老吴布满血丝的眼睛，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锁定了指挥座上那个黑色的身影。他布满老茧的手，紧握着那把闪烁着幽蓝星尘寒光的合金扳手，扳手尖端，一滴粘稠的、暗紫色的毒藤腐蚀液，正缓缓滴落。
在他身后，强子熔金色的巨大身躯如同沉默的山岳，堵死了整个门洞。深褐的地脉纹路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下如同熔岩般奔涌，散发出灼热而厚重的威压，将弥漫的烟尘和所有可能的退路都彻底封死。熔金色的左眼，如同熔炉的核心，死死锁定着目标。
“园丁…”老吴的声音嘶哑冰冷，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块，“…游戏…结束。”
“结束？”园丁猛地从座位上弹起，黑色斗篷如同受惊的蝙蝠般展开，面具下的猩红光芒爆发出最后的疯狂，“就凭你们这些废品堆里爬出来的虫子？！也配审判我？！”
他覆盖着金属的双手猛地拍在控制台上！一股强大的、带着混乱与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瞬间爆发！指挥室内所有残余的屏幕瞬间爆出刺目的火花！控制台内部发出尖锐的过载警报！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向老吴和强子的脑海！
然而，就在这精神冲击即将命中的瞬间！
嗡——！！！
一股更加庞大、冰冷、精准的数据意志，如同九天垂落的银河，瞬间降临！这股意志带着收银机特有的嗡鸣质感，精准无比地在老吴和强子意识外层构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园丁那混乱的精神钢针撞在屏障上，如同撞上叹息之壁，瞬间崩碎消散！
“收银机！！”园丁面具下的嘶吼带着绝望的怨毒。
“你的…精神…攻击…”冰冷的电子音，清晰地透过老吴头盔的扬声器响起，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对我的人…无效…”
“啊——！！！”园丁彻底疯狂，他猛地从斗篷下抽出一把造型怪异、闪烁着幽绿能量光芒的脉冲手枪，对准老吴疯狂扣动扳机！“去死吧！”
嗤！嗤！嗤！
数道幽绿的脉冲光束撕裂空气！
老吴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没有闪避！他布满老茧的手腕一抖，那把星尘钢扳手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划出一道幽蓝的残影！
铛！铛！铛！
精准到毫巅的三声脆响！幽蓝的寒光精准无比地点在三道脉冲光束最核心的能量节点上！足以熔穿坦克装甲的脉冲能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溃散、湮灭！只有灼热的气流拂过老吴沾满污垢的旧军装。
“不可能！”园丁面具下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和不解。
“数据…预判…”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死神的低语，“…你的…武器…性能…攻击模式…肌肉…发力习惯…甚至…心跳…频率…都在…我的…计算…之内…”
老吴动了！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在园丁因震惊而动作迟滞的瞬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园丁身前！布满老茧、青筋虬结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园丁脸上那张惨白的金属面具！
“滚开！”园丁惊骇欲绝，覆盖着金属的手掌本能地格挡！
咔嚓——！！！
令人牙酸的金属碎裂声！
园丁覆盖着金属的右手小臂，在老吴那蕴含着恐怖力量和星尘钢扳手幽蓝能量加持的抓握下，如同脆弱的枯枝，瞬间扭曲变形，碎裂的金属碎片和暗红色的组织液飞溅而出！
“啊——！！！”凄厉到非人的惨叫从面具下爆发！
老吴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如同铁钳般继续向前，五指狠狠扣住那张惨白的金属面具边缘！恐怖的指力爆发！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中，那张覆盖了大半张脸的惨白金属面具，连同
面具下的脸，暴露在幽绿的应急灯光下。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甚至有些斯文的中年男人的脸。此刻因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额头青筋暴起，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里充满了血丝和难以置信的绝望。没有想象中的狰狞伤疤或生化改造痕迹，只有一种被权力和疯狂侵蚀后的苍白与虚弱。
“赵…赵主任？！”胖子在辰光号后厨通过老吴的头盔摄像头看到这张脸，破锣嗓子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卧槽！真的是他！前世那个冒领功劳害死老陆爹的赵主任？！他没死在星尘熔炉？！”
“赵…兴…国…”冰冷的电子音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带着一种沉淀了无数轮回的冰冷杀意，“…果然…是你…”
赵兴国（园丁）捂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半边脸，剧痛和身份暴露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颤抖，他怨毒地瞪着老吴，又仿佛透过老吴的头盔瞪着那台遥远的收银机：“陆辰！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怪物！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能活下来？！为什么你总能毁掉我的一切？！”
“因为…”电子音冰冷地陈述着残酷的事实，“…你…是…垃圾…而垃圾…就该…待在…废品站…”
“废品站？哈哈…哈哈哈！”赵兴国突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状若疯魔，“你以为你赢了？！陆辰！看看这个！”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猛地指向指挥室中央地面——一个不起眼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圆形金属盖板！
“零号协议！启动！”他嘶吼着，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一脚踏在那个盖板上！
咔哒！
盖板瞬间弹开！露出蓝的、如同星尘熔炉般的冰冷光芒！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从通道深处传来！
“一起…下地狱吧！陆辰！”赵兴国狂笑着，身体被那股吸力拉扯着，猛地朝通道口坠去！他完好的手死死抓住通道边缘，怨毒的目光扫过老吴和强子，最后定格在虚空，仿佛看到了那台收银机，“零号协议…会替我…毁了…一切！你们…等着…哈哈…”
“阻止他！”胖子在后厨尖叫。
老吴眼中寒光爆射，星尘钢扳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脱手飞出，如同幽蓝的流星，直射赵兴国抓住通道边缘的手臂！
然而，就在扳手即将命中的瞬间！
嗡——！！！
通道深处，那幽蓝的星尘光芒猛地大盛！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排斥力场瞬间爆发！星尘钢扳手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发出“铛”的一声巨响，被狠狠弹开，旋转着插进旁边的合金墙壁！
赵兴国狂笑着，松开了手，身体彻底坠入那幽蓝的、深不见底的通道之中！身影瞬间被吞噬！
“不——！”胖子绝望地嘶吼。
通道口，幽蓝的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缓缓收缩，那个金属盖板在无形的力量作用下，正缓缓闭合！
“通道…连接…基地…星尘熔炉…核心…”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零号协议…启动…目标…未知…眼镜！立刻！切断…基地…所有…对外…能量…和…信息…连接！物理…隔离！”
“已经在做！”眼镜苍白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化作残影，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能量主闸切断！信息节点物理熔断！但…星尘熔炉是独立供能系统！它…它好像在…读取基地数据库？！能量读数…在…在疯狂下降？！它在抽取基地所有能量？！”
屏幕上，代表基地核心能量储备的柱状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星尘熔炉通道口那幽蓝的光芒却越来越亮，如同一个正在被疯狂充能的恐怖核心！
“它在…下载…数据…”电子音冰冷地分析着传输日志的残片，“…目标…未知坐标…加密等级…最高…无法…破解…”
嗡——！！！
星尘熔炉通道口的光芒骤然收缩到极致，变成一点刺目的白炽！一股无形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引力波纹瞬间扩散开来！整个基地都在这股力量下发出呻吟！
紧接着！
轰——！！！
一道凝练到无法形容、直径只有碗口粗细的纯白能量光束，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猛地从即将闭合的通道口激射而出！它无视了基地厚重的合金穹顶，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瞬间消失在天际！只留下通道口边缘熔融滴落的赤红铁水和空气中弥漫的臭氧焦糊味！
咔哒。
金属盖板彻底闭合，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基地内部，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所有的灯光，包括应急灯，全部熄灭。只有服务器阵列残余的指示灯和仪器屏幕发出的微光，映照着指挥室内一片狼藉。
“能量…耗尽…基地…瘫痪…”眼镜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深的恐惧，“…那道能量束…是什么？它…它把基地所有的能量储备…还有星尘熔炉残余的核心能量…全部…抽干了…发射了出去…目标…未知…”
“零号协议…”冰冷的电子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赵兴国…最后…的…疯狂…眼镜…立刻…恢复…基地…最低…维生…能量…确保…人质…安全…”
“明白！”眼镜强打精神操作。
“老吴…强子…”电子音转向通道内的两人，“…清理…现场…确保…无…残留…威胁…然后…带着…所有人…撤出…”
“是。”老吴拔出插在墙上的星尘钢扳手，声音依旧冰冷，但眼底深处也有一丝凝重。强子熔金色的左眼扫过那闭合的通道口，深褐的地脉纹路无声流淌，传递着警惕的意念。
辰光奶茶总店后厨。
屏幕上的基地画面切换回一片黑暗，只有代表老吴强子撤离的绿色光点在移动。服务器阵列的风扇还在徒劳地转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但大部分指示灯已经熄灭。星尘钢缓冲矩阵表面的幽蓝流光暗淡了许多，连接收银机的能量导管光芒也变得微弱。
收银机屏幕上，暗银的星尘底色流转速度明显变缓，熔金的琥珀光点依旧明亮，但其核心深处那点冰冷的幽蓝，似乎也消耗过大，变得有些黯淡。嗡鸣声低沉，带着一种大战后的疲惫和消耗过度的虚弱。
“老陆…你…你没事吧？”胖子凑到收银机前，油腻的胖脸上满是担忧和后怕，“刚才…刚才那超频…还有最后挡那精神攻击…”
“死…不了…”电子音响起，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虚弱，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感消退了许多，“…就是…感觉…像…被…扔进…黑洞…洗衣机…甩干…之后…又…被…丢进…超新星…里…烤了…一遍…”
“意识重组进度…回落到75%…”眼镜看着监测数据，声音带着心疼，“载体内部损伤…多处…需要…长时间静养和维护…”
“养…是…要养的…”电子音顿了顿，屏幕上，“加钱”两个蓝白大字的光芒微弱却固执地再次亮起，“…但…账…得先…算清楚…”
“算账？”胖子一愣。
“这次…行动…消耗…”电子音开始一项项罗列，虽然疲惫，但精算师的本能深入骨髓，“…辰光号…燃料…维修…星尘钢…消耗…缓冲矩阵…损耗…服务器…阵列…过载报废…三杯…供奉奶茶…还有…胖子的…精神损失费…”
胖子听得嘴角直抽抽，刚想反驳，却被电子音打断。
“…最重要…”电子音的语气陡然变得极其郑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那三个…薯片桶…内壁涂层…被刮了…得…赔！”
胖子：“……”
眼镜：“……”
刚通过通讯器听到的老吴：“……”
强子：【…？…】
“怎么？…有意见？”电子音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没！没意见！”胖子立刻认怂，破锣嗓子带着谄媚，“赔！必须赔！胖爷我这就去订一百桶乐事原味！给您老把内壁涂层刷得油光锃亮！保证屏蔽效果比原来还好！”
“嗯…”电子音似乎满意了，疲惫感更重，“…现在…给老子…安静点…我要…睡会儿…”
屏幕上的熔金光点亮度缓缓降低，嗡鸣声也变得微弱而平缓，如同陷入沉睡。
胖子长长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服务器机柜，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眼镜也瘫坐在椅子上，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眉心。
后厨陷入一片大战后的宁静。只有收银机微弱的嗡鸣，檀香燃尽的余味，以及珍珠奶茶淡淡的甜香。
角落的巨大光屏上，虚拟摇篮的监控画面依旧清晰。琥珀熔金的星脉油海洋中心，那巨大的光茧依旧在平稳地搏动着。光茧内部，林薇苍白而宁静的面容上，长长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