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万斯……” 林国栋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在咀嚼碎冰的寒意,“麦卡伦特种安保部门(Special Security division)的‘清道夫’……果然是他们最锋利的爪牙出动了……”
特种安保部门?清道夫?
林国栋对麦卡伦内部结构的了解,远超出陆辰的想象!这绝非一个普通机械厂总工该掌握的信息!
“爸……您怎么会……” 林薇的声音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不安。
林国栋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刀,直刺陆辰:“你们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陆辰的口袋(那里还装着老吴的军牌)和眼镜怀里的破收音机,“麦卡伦动用‘清道夫’和军用级装备,绝不仅仅是为了一个还没完全成熟的防盗锁专利!说!你们手里,到底还有什么?”
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陆辰攥紧了手中的锡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林国栋的逼问,直指核心!老吴的军牌……那枚刻着疑似德文暗记的军牌……还有眼镜在混乱中截获的加密信号……这些,才是可能触及麦卡伦真正逆鳞的东西!
该不该说?能不能说?这个突然出现的、带着巨大能量和冰冷审视目光的父亲,究竟是敌是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陆辰内心激烈挣扎、沉默对抗着林国栋那洞穿一切的目光时——
“轰隆隆——!!!”
一道惨白的、撕裂夜空的闪电猛地劈下!瞬间照亮了林国栋那冷峻如铁的脸,照亮了陆辰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也照亮了担架上老吴那灰败的面容!
紧接着!
“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如同天神震怒,在众人头顶轰然炸响!巨大的声浪震得小巷两侧的破旧墙壁簌簌发抖!
冰冷的、豆大的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瞬间倾盆而下!砸在泥地上,砸在众人的头上、脸上、身上!雨势迅猛而狂暴,瞬间将小巷变成了水汽弥漫的泽国!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污,也暂时模糊了所有尖锐的对峙和审视。
“哗啦啦——!”
冰冷的暴雨如同天河倒灌,瞬间将狭窄的小巷变成了一片水汽弥漫、泥泞不堪的泽国。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众人头上、身上,冰冷刺骨,瞬间浇透了单薄的衣衫。龙哥等人身上那滑稽的废品袋被雨水浸透,变得更加沉重冰冷,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孙大富打了个寒颤,肥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林薇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单薄的身体在寒雨中瑟瑟发抖。
只有林国栋,依旧如同一尊冰冷的礁石,稳稳地撑着他那把巨大的黑伞。密集的雨点砸在坚韧的伞面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噼啪”声,形成一圈不断溅落的水幕,将他和他身后的保镖笼罩在一片相对干燥的空间里。伞沿下,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穿透雨幕,依旧死死锁定在陆辰身上,等待着他的答案。雨水沿着伞骨流淌,在他脚边汇聚成小小的溪流,无声地宣告着两个世界的界限。
冰冷的雨水顺着陆辰的头发、脸颊流淌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浇不灭他眼中那团冰冷的火焰。他迎着林国栋穿透雨幕的审视目光,攥紧了手中那个沉甸甸的锡球。雨水打在锡球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不该拿的东西?” 陆辰的声音在暴雨的轰鸣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被雨水浸透的冰冷和决绝,“我们只是在废墟里刨食,想靠自己的手艺和废品堆里的零件,焊出一条活路!是麦卡伦这条过江龙,非要赶尽杀绝!至于看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担架上在雨中气息微弱的老吴,扫过林薇苍白的脸,最后落回林国栋脸上,“我们只看到了冰冷的子弹和追踪器!只看到了高高在上的资本,是如何像碾死蚂蚁一样对待底层的挣扎!林先生,您见多识广,您告诉我,这算不算不该看的东西?!”
他的话语如同淬火的钢针,带着底层被压迫者的愤怒和质问,狠狠刺向伞下的林国栋。没有直接回答对方关于“秘密”的逼问,却将矛头直指麦卡伦的残暴和不公!
林国栋撑伞的手,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伞面上的雨声更加急促。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雨幕的阴影下,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情绪翻涌了一瞬,但瞬间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愤怒救不了命,年轻人。” 林国栋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冰冷的真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蚂蚁的愤怒毫无意义。告诉我,你们在作坊里,在那些废品里,在那些加密信号里,到底发现了什么?或者……那个当兵的,” 他的目光扫过老吴,“他为什么会被麦卡伦的特种部队盯上?他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一个‘流浪汉’那么简单吧?”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刺向陆辰装着军牌的口袋!显然,他注意到了陆辰之前那细微的动作!他怀疑老吴的身份,怀疑陆辰手中掌握着更深层的秘密!
陆辰的心脏猛地一缩!林国栋的洞察力太可怕了!他果然盯上了老吴的军牌!
“老吴是我兄弟!他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救过我的命!现在,他快死了!” 陆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不顾一切,“林先生!您要问的,我无可奉告!但如果您真想帮忙,就请立刻送他去医院!再耽误下去,您那支德国神药也救不了他!至于其他的……” 他猛地一指暴雨倾盆的黑暗深处,声音带着一种孤狼般的决绝,“麦卡伦的狗随时会追上来!要杀要剐,我们接着就是!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是摊牌!是绝境中的最后通牒!要么救人,要么开战!没有第三条路!
林薇被陆辰这近乎咆哮的决绝惊呆了!她看看父亲那冰冷如铁的脸,又看看陆辰那在暴雨中如同标枪般挺直、却又浑身湿透狼狈的身影,巨大的矛盾和痛苦几乎要将她撕裂。
雨声哗哗,如同冰冷的瀑布冲刷着沉默的对峙。
林国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陆辰那张写满不屈和愤怒的脸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伞沿滴落的雨水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终于,他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仿佛做出了某种妥协或者……更深的判断。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对着身后的保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保镖立刻会意。他转身,快步走向巷口那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他打开后座车门,然后回到担架旁,和孙大富、龙哥等人一起,极其小心地将昏迷不醒的老吴抬了起来。
“小心他的伤口!” 林薇带着哭腔喊道,连忙跟上去帮忙。
保镖的动作异常专业而稳定,似乎受过专门的训练。他指挥着孙大富和龙哥,将老吴小心地安置在轿车的后座上。林薇也挤了进去,紧紧护着老吴的身体,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他挡住车门的缝隙。
陆辰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他看着老吴被抬进车里,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线,但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没有放松。林国栋的妥协来得太突然,太不符合他那冰冷强硬的态度。
“上车。” 林国栋的声音在雨幕中响起,是对着陆辰说的。他撑着伞,目光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陆辰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轿车,又看了看林国栋和他身后沉默如山的保镖。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救老吴的路。但这条路,通向何方?
“眼镜,胖子,跟我上车。” 陆辰没有犹豫,果断下令。他必须跟上去,确保老吴和林薇的安全。他转向龙哥和另外两个混混,声音冰冷,“你们三个,立刻离开长丰镇!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杀意比冰冷的雨水更刺骨。
龙哥等人早已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破了胆,听到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拖着沉重的废品袋,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幕深处,消失在黑暗的小巷里。
陆辰、眼镜和孙大富迅速钻进了轿车的后座。车内空间并不宽敞,老吴高大的身躯占据了大部分位置,林薇蜷缩在一边照看着。陆辰三人挤在另一边,浑身湿透,带着浓重的泥土、血腥和硝烟味。
保镖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座。林国栋撑着伞,走到副驾驶位置,拉开车门,收了伞,坐了进来。巨大的黑伞被折叠好,放在脚边,伞尖还滴着水珠。
“去市一院。走环城路。” 林国栋的声音简短而冰冷,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命令感。
引擎启动,黑色轿车如同融入雨夜的幽灵,平稳而迅速地驶离了这条弥漫着血腥和硝烟的小巷。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规律地左右摆动,发出单调的“唰——唰——”声,刮开不断流淌的雨水,露出外面被暴雨扭曲的、模糊不清的街景。老吴微弱的喘息声在后座回荡,每一次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陆辰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但精神却依旧高度警惕。他靠着冰冷的车窗,目光透过朦胧的水幕,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暴雨冲刷的昏暗街灯和模糊建筑。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带来刺骨的寒意,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林国栋……他到底是谁?他对麦卡伦的了解为何如此深入?他救老吴,是出于对女儿的庇护?还是……另有所图?那枚军牌上的德文暗记“?”……麦卡伦的德国背景……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可怕的关联?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深处,那枚冰冷的、带着老吴体温和血腥味的军牌,如同一个滚烫的秘密,灼烧着他的指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开车的保镖,似乎通过后视镜瞥了陆辰一眼。那眼神极其短暂,却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冰冷的审视。
陆辰的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安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立刻看向旁边的眼镜,用眼神示意。
眼镜一直抱着他那台破收音机(虽然已经报废)和那个包裹着工牌的锡球,蜷缩在角落。厚厚的镜片被车内的水汽蒙上了一层薄雾。他接收到陆辰的眼神,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苍白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如同弹钢琴般在收音机冰冷的金属外壳上无意识地划过。
突然!
眼镜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那双隐藏在雾蒙蒙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骤然收缩!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陆辰,又极其快速地瞥了一眼副驾驶位置上林国栋的背影,以及驾驶座上那个保镖的后脑勺!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用口型对着陆辰,极其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无声的字:
“窃……听……器……在……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