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站在东大街街口,看着烟馆门口那些进进出出、形销骨立的身影,愣怔了好一会儿,猛地转身走了。
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脚一抬,又晃到了那家赌场门口。
赌场里头人声鼎沸。大厅里几张赌桌,围满了押大小的赌客,叫骂声、哄笑声搅成一锅粥。
旁边几间小屋,门口有人把守,一看就是“贵宾间”。
屋里飘出缕缕烟味儿,夹杂着低低的谈笑声。
一个伙计麻溜儿地蹿到黑娃身边,堆着笑招呼:“这位爷!瞧您满面红光,鸿运当头啊!来两把?准赢!”
黑娃扫了他一眼,摆摆手:“先瞧瞧,瞧瞧再说。”
庄家摇骰子的动作干净利落,围观人群的心跟着骰子点数忽上忽下。
黑娃看着那一张张涨红扭曲的脸,听着他们为几个铜板嘶吼癫狂,只觉得一股子腻烦涌上来。他转身离开赌场。
外头天色擦黑,街边店铺有的已经挂起了灯笼。
黑娃钻进一条僻静小巷,从空间里摸出一身没补丁的干净衣裳换上。
又取出户外头巾象瓜皮帽一样扣在头上,顺手在墙上一蹭,抹了把灰在脸上。
这一捯饬,活脱脱像个刚进城、灰头土脸的买卖人,不是掮客就是cEo。
黑娃刚走到一家门头阔绰的烟馆门口,传来一声招呼。
“爷们儿,里头香着呐!”那嗓子是拿烟灰和蜜糖揉过的,从描金乌木门帘底下蛇似的游出来。
只见门上的半截帘子一挑,闪身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侍,葱绿撒脚裤下头露出半截红缎鞋尖,一颠一颠地晃着绣鞋穗子,眼波流转看着黑娃说。
话音拖着糯糯的尾调,像是要把人勾进骨髓里。
见黑娃犹豫,小娘子抿嘴一笑,“怯什么呀,咋们这连府台衙门的师爷都来成仙呢!”。
抬手间,袖口滑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腕上银镯子叮当轻响。
空气沉浮着甜腻的鸦片焦香与陈木的酸气味直冲脑门。
黑娃走进门后,眼皮一抬,淡淡回了句:“我找人,找李掌柜。”
旁边的黑壮伙计一听,脸色微不可察地失望,可又迅速堆起笑。
忽然,门口“哐当”一声,冲进来一男一女!
男的拽着女的,进门就扯着嗓子嚎:“掌柜的!快!快给我上烟!”
柜台后面应声走出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正是大掌柜。
他冷眼上下扫了扫来人,声音跟冰碴子似的:“老规矩,先交钱,后上烟。”
那男的一听就急了:“赊账!赊账!回头一定还!”
大掌柜眉头一拧,语气斩钉截铁:“赊账?你上回的烟债还在账上趴着呢!还想抽?”
说着,朝旁边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和女侍心领神会,一步上前,堵住了那对男女的去路,一时双方有点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