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头走了一段,才开口念道:“刁重泉,野渭南,不讲理的是同州,二球出在澂城县,土匪出在二华县。”
“咱渭北这苦地方,尚武成风,民风彪悍。各地都有些增怂楞娃干刀客营生,谁都不服谁,但有点名号的都互相给点薄面。”
贺金升好奇地追问:“那谁最厉害?”
车把式深深吸了口旱烟,眼神凝重地望向远方,缓缓说道:
“有两股叫得响的。一股盘在朝邑黄河滩上,人多心齐,有点根基。另一股在重泉县南边的卤泊滩,是贩私盐的,下手贼狠。”
黑娃心里也绷紧了弦,小声问:“够热的,那咱这趟路,会经过他们的地盘不?”
车把式摇摇头:“眼下这条线还算安稳,但保不齐路上会出啥幺蛾子。”
说着,他把烟杆在鞋底上梆梆磕了两下,沉声道:“咱能做的,就是多长个心眼儿,别掉队,别贪嘴,别露财。”
天色擦黑,车队到了东汉镇。镇子不大,但守着一条小河的桥头要道,来往商旅络绎不绝。
镇口两家车马店的灯笼早早就亮堂堂地挂了起来,伙计们扯着嗓子吆喝招呼客人。
车队熟门熟路地进了老刘家车马店。
店小二立马堆着笑脸迎上来:“章东家来啦!”
边引路边絮叨:“东家您还是老规矩,包一间通铺,马车停后院。”
章茂林对小二吩咐:“备点热水,饭食干湿都来些。牲口喂点好料,马车就停牲口棚边上。”
回头又对章茂才说:“晚上安排人睡在马车边看货。”
黑娃和贺金升跟着进了堂屋,几人围坐着吃了些热汤面和馍馍。
夜里,黑娃和贺金升负责在后院看守货物。店小二在马车旁边用木板搭了个地铺,铺上草席,还牵了条狗拴在车轱辘上。
两人蜷在草席上,盖着破被,借着店外灯笼的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夜风裹着马粪味儿往脖领里钻,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说着说着,眼皮就沉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夜平安无事。天蒙蒙亮,章茂林就招呼大家起身。
吃了早饭,车队继续赶路。黑娃和贺金升依旧跟着车把式走在队尾。车把式一路上继续给贺金升讲着各地的稀奇事儿。
翻过一道黄土梁,就是长长的下坡路。同洲府周边地势平坦,道路开阔。
土地肥沃,村子像星星一样散落在原野上,远处炊烟袅袅升起。
车把式指着远处的村落说:“这地界儿的人家,虽说靠种地吃饭,可骨子里都带着股狠劲儿。前年有个外乡人路过,为争一口井水,硬是叫村里的汉子打断了三根肋骨!”
贺金升听得眼珠子瞪得溜圆,黑娃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车把式顿了顿,又道:“不过只要不惹事,他们倒也热情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