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森林的雾气比想象中更浓。
白马刚踏入森林边缘，周围的光线便骤然暗了下来，原本清晰的溪流声变得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晚将长老给的香囊系在马颈上，香囊里的引路花粉立刻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在雾气中勾勒出一条蜿蜒的小径，那些缠绕在枝头的灰白色雾气像是有生命般，纷纷朝着两侧退去。
“这香囊真管用。”林晚看着眼前被辟出的通路，忍不住感叹。她转头看向楚尘，却发现他正盯着前方的雾气出神，眉头微蹙，像是在感知什么。
“怎么了？”她轻声问。
楚尘回过神，勒了勒缰绳让白马停下：“这雾气里有微弱的魔气。”他摊开手掌，掌心浮现出一缕淡淡的黑气，那是从混沌之力中剥离出的杂质，“虽然很淡，但能感觉到它们在侵蚀灵脉。”
林晚低头看向地面，果然发现那些被雾气笼罩的草丛边缘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灰败。她想起母亲手记里的记载——灵脉受损的地方，草木会失去生机，而魔气正是侵蚀灵脉的元凶。
“看来长老说的没错，这里的灵脉确实被污染了。”她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白胡子医仙和我娘在这种地方找药，太危险了。”
“所以我们更要尽快找到他们。”楚尘说着，催动白马继续前行。世界树匕首在他手中泛着温润的光泽，那些试图靠近的魔气一触碰到匕首的气息，便像冰雪遇火般消融了。
森林里异常安静，听不到鸟鸣，也没有虫叫，只有马蹄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香囊散发出的荧光与雾气摩擦时的细碎声响。两侧的树木长得异常高大，枝桠交错着遮天蔽日，树干上覆盖着墨绿色的苔藓，偶尔有几株寄生的灵草从树缝里钻出来，发出微弱的蓝光，像是遗落在黑暗中的星辰。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的雾气突然变得稀薄，隐约能看到一片开满白色小花的空地。那些花朵形似铃铛，花瓣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在荧光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安神铃？”林晚认出了这种花，母亲的手记里说过，安神铃能宁心静气，是炼制清心丹的辅材，只是早已在外界绝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成片的生长。
楚尘却忽然按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不对劲，这里的气息太干净了。”他指了指那些安神铃的根部，“正常的灵草会从土壤里吸收灵气，可它们的根须是枯的。”
林晚凑近一看，果然发现那些看似生机勃勃的花朵，根部竟像被抽走了所有养分，呈现出一种干瘪的灰黑色。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歌声突然从空地中央传来，那歌声像是少女的低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谁在唱歌？”林晚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她松开缰绳，下意识地想要下马走向空地。
楚尘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同时将世界树匕首横在两人之间。匕首的光芒骤然变得明亮，刺得人眼睛生疼，林晚打了个激灵，迷茫的眼神瞬间清醒过来。
“那歌声有问题！”她惊出一身冷汗，再看向那片空地时，发现那些白色的安神铃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张模糊的人脸，花瓣在风中摇曳的姿态，竟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是幻境。”楚尘沉声道，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寒毒在歌声的刺激下蠢蠢欲动，“这是利用人心底的渴望制造的幻象，你刚才听到的，是不是像你母亲的声音？”
林晚点点头，声音有些发颤：“嗯，很像……像我小时候听她哼过的摇篮曲。”她终于明白长老为什么要提醒他们守住心神——原来幻境会精准地勾起最在意的执念。
楚尘挥动匕首，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朝着空地飞去，那些人脸状的花朵瞬间化作黑烟消散，歌声也戛然而止。原地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土地，连带着周围的树木都露出了被魔气侵蚀的狰狞纹路。
“看来我们已经进入森林的中域了。”楚尘收起匕首，脸色凝重，“刚才的幻境只是小把戏，后面可能会遇到更棘手的。”
林晚深吸一口气，将母亲留下的半块玉佩握在手心。玉佩的温润触感让她安定了许多：“我没事，刚才是我太大意了。”她看向楚尘，“你呢？有没有看到什么幻象？”
楚尘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混沌之力能吞噬魔气，幻境很难影响到我。”但他没有说，刚才在歌声响起时，他确实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梅香——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香气，只是那香气刚出现，就被混沌之力碾碎了。
两人继续前行，雾气时浓时淡，周围的景象也开始变得诡异起来。有时明明走在平地，脚下却突然出现陡峭的悬崖；有时看到前方有溪流，走近了才发现是干涸的河床；甚至有一次，他们看到了药谷的轮廓，沈星河站在金银花丛里朝他们挥手，林晚差点就信了，直到楚尘用匕首划破幻象，那片花海才变成了缠绕着毒蛇的荆棘丛。
“这里的幻境会模仿我们经历过的地方。”林晚看着地上残留的蛇蜕，心有余悸，“要是一个人进来，肯定会被绕晕。”
“所以长老才说，忘川森林最可怕的不是妖兽，是执念。”楚尘的目光落在前方雾气中隐约出现的光点上，那些光点闪烁不定，像是有人提着灯笼在移动，“前面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放慢了速度。随着白马一步步靠近，光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十几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他们手里提着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灯笼，正围着一棵巨大的古树站成一圈，嘴里念念有词。
“是魔族？”林晚握紧了短刀，那些斗篷人的身上散发着与雾气中同源的魔气。
楚尘却摇了摇头：“不像。他们的气息很弱，更像是被魔气控制的傀儡。”他注意到那些人的脖颈处都有一道暗红色的印记，那是魔气侵蚀魂魄的标志。
就在这时，一个斗篷人突然转过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林晚看到那张脸时，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她在药谷附近见过的采药人，三个月前据说进山后就再也没回来。
“他还活着？”林晚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却被楚尘拉住。
“别过去。”楚尘的声音冰冷，“你看他的眼睛。”
林晚定睛一看，只见那采药人的双眼空洞无神，瞳孔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他手里的灯笼光芒闪烁，照亮了古树上缠绕的藤蔓——那些藤蔓并非绿色，而是暗红色的，上面还挂着十几个同样穿着斗篷的人，他们像标本一样被藤蔓捆在树干上，早已没了气息。
“他们在献祭。”楚尘低声道，“用活人喂养被魔气污染的灵脉。”
他话音刚落，那些斗篷人突然停下了念咒，齐刷刷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睛同时看向楚尘和林晚。为首的一个老者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他的额头上有一个黑色的符文，正是当年追杀林晚母亲的魔族标记。
“找到你们了……”老者的声音嘶哑，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苏婉的女儿，楚玄的儿子……”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你认识我娘和楚叔叔？”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那些缠绕在古树上的藤蔓突然活了过来，像毒蛇般朝着楚尘和林晚扑来。楚尘立刻催动混沌之力，黑色的气流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把长剑，剑光闪过，迎面而来的藤蔓瞬间被斩断，化作黑烟消散。
“不知死活。”老者冷笑一声，周身的魔气骤然暴涨，那些斗篷人如同提线木偶般冲向白马，他们的指甲变得乌黑尖锐，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楚尘翻身下马，将林晚护在身后：“你照顾好自己，我去解决他们。”
“小心！”林晚叮嘱道，同时拔出短刀，警惕地盯着那些从侧面扑来的斗篷人。她知道楚尘的混沌之力能克制魔气，但对方人太多，万一被缠住就麻烦了。
楚尘的身影在斗篷人中穿梭，世界树匕首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流光，每一次挥出都能带起一串黑色的火花。被匕首划破的斗篷人瞬间瘫倒在地，身上的魔气像潮水般退去，露出原本的模样——有农夫，有猎户，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还有救！”林晚喊道，她看到那个少年瘫倒后，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楚尘闻言，手下的动作放缓了几分。他改用混沌之力包裹住那些斗篷人，将他们体内的魔气一点点剥离。但这样一来，他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老者趁机操控着更多的藤蔓袭来，其中一根带着倒刺的藤蔓擦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处立刻泛起黑色的雾气。
“楚尘！”林晚惊呼着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两个斗篷人缠住，一时间脱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