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玉阶被晨露打湿,泛着冷冽的光。扶苏踏着阶石拾级而上,玄色龙纹朝服的下摆扫过青苔,留下浅淡的痕迹。两侧的禁军甲胄鲜明,手中长戟斜指地面,甲叶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宫道里层层回荡——这是属于新帝的仪仗,肃穆得近乎压迫。
“将军,李斯那老狐狸在太极殿门口等着呢。”白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换了身亲卫服饰,腰间的短刀却比寻常侍卫的长三寸,“陈平说,昨晚李斯府里来了个蒙面人,三更才走,形迹可疑。”
扶苏脚步未停,指尖抚过腰间的玉带——这是始皇帝留下的遗物,玉扣内侧刻着“受命于天”四个字,被他用指腹摩挲得光滑温润。“他总要有最后的挣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赵高已死,朝堂上能与我抗衡的,只剩这位‘务实’的李丞相了。”
穿过丹陛,太极殿的朱漆大门豁然洞开。李斯穿着一身紫袍,站在殿门正中,手里捧着传国玉玺,皱纹深刻的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陛下,百官已在殿内等候,吉时快到了。”
扶苏的目光落在玉玺上——那方玉印边角有处新的磕碰,显然是最近才留下的。他记得始皇帝在位时,这玉玺从不离身,磕碰处的玉质新鲜,绝非经年磨损的旧痕。“丞相辛苦。”他没有立刻去接玉玺,反而侧身让过,“孤听说,昨晚丞相府有贵客到访?”
李斯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化开:“陛下说笑了,不过是处理些赵高余党的卷宗,让属吏连夜送些文书罢了。”他将玉玺往前递了递,“吉时不等人,陛下登基乃是国之大事,耽搁不得。”
扶苏抬手接过玉玺,指尖故意在磕碰处用力一按。李斯的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跳——那处磕碰,正是昨晚他与项羽密使争执时,失手摔在案上留下的。
“丞相说得是。”扶苏转身踏入大殿,玉玺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孤这就去接受百官朝拜。”
殿内烛火通明,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衣袍窸窣声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扶苏走上龙椅前的台阶,转身俯瞰群臣,突然将玉玺重重搁在案上:“诸位,赵高通敌叛国,已伏诛于马邑;胡亥协从作乱,三日后午时问斩于咸阳闹市。今日孤登基为帝,第一件事便是——彻查吏治!”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死寂。李斯站在最前排,垂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他没想到扶苏会如此直接,连登基大典的缓冲都不肯给。
“陛下英明!”蒙恬率先出列,甲胄上还带着马邑战场的风尘,“臣请奏,清查赵高党羽时,发现内库军械丢失三万件,其中不少流向了楚地,与项羽军中的制式吻合!”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百官哗然。李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正想开口辩解,却见陈平从文官队列中走出,手里捧着一卷竹简:“陛下,臣有物证。”
竹简展开,上面是赵高与项羽的密信,墨迹经宫中太史验证,确是赵高亲笔。其中一封写道:“李丞相已应允,待扶苏登基,便以‘北抗匈奴’为名,调蒙恬大军离京,届时楚君可挥师西进,共分关中……”
“一派胡言!”李斯怒喝出声,须发皆张,“这是伪造的!是陈平你与蒙恬勾结,陷害老臣!”
扶苏坐在龙椅上,手指轻叩案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丞相别急,孤还有一样东西。”他对殿外扬声道,“带上来。”
两名亲卫押着个浑身是伤的汉子走进殿内,那汉子穿着楚兵服饰,左臂上有个狼头刺青——正是项羽帐下的亲卫标记。“陛下饶命!”没等审问,那汉子就哭喊起来,“是李丞相让小的带信给霸王,说只要霸王在陛下登基当日攻攻关中,他就趁机在城内作乱,打开城门……”
“你!”李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汉子说不出话。他没想到,项羽的人这么不中用,不仅没能按约定袭扰关中,反而被蒙恬的斥候擒了,还把他供了出来。
扶苏缓缓起身,龙纹朝服在烛火下流动着暗金色的光泽:“李斯,你辅佐始皇帝统一六国,功不可没。但你贪慕权位,与赵高同流合污,后又想勾结项羽颠覆大秦,可知罪?”
李斯望着阶上的新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如破锣:“扶苏!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高枕无忧?项羽拥兵十万,刘邦据守汉中,冒顿虽败却根基未动,这天下……不是你一个特种兵能坐稳的!”
“至少,孤不会做卖国求荣的奸贼。”扶苏的声音冷如寒冰,“来人,将李斯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其族人削去爵位,贬为庶民,永不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