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猜到十有八九是李丰衣动了手脚,不过不打算为冯三出头。
没有什么好处,也不会影响现在的地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丰衣不再多言,揣好图纸,快步下山。
刚走到矿署最大那间署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宋青岩气急败坏的咆哮,隔着门板都震得人耳膜发麻:
“…废物!一群废物!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才烧出这点石灰?!
连定额的三成都不到!你们让本官拿什么去见通判大人?!拿你们的脑袋去顶吗?!”
一个惶恐的声音辩解道:
“大人息怒!窑炉这边日夜不停,真没偷懒!实在是…实在是山上送下来的料石太少了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砰!”似乎是茶杯摔碎的声音。
“料石少?料石少还不是因为山上那帮懒骨头干活不力!还有那该死的邪魔!这个月都闹了三回了!死了多少人?!耽误了多少工?!”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宋青岩粗重的喘息声。
“大人,照这样下去,这个月肯定是完不成上面派发的额度了,不如……让那些矿工在夜里也辛苦一下?”
宋青岩有所意动,站在门外的李丰衣心一沉。
夜里也干?!你们做个人吧!
一整天的高强度劳作,已经让大部分矿工疲于应对了,再强令夜间劳作,无异于直接把他们往鬼门关里推!
用不了多久,这矿坑里就得填进去十几条人命!
可宋青岩会在乎吗?
他应该只在乎能不能交差吧。
鸤鸠魔事件早已证明,在这些“大人”眼中,矿工的命,贱如草芥,只是用来完成指标、换取前程的数字!
在赫山·驰翔眼中是这样,在宋青岩眼中,同样如此。
沉重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交织着,李丰衣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他抬起手,敲响了房门。
宋青岩阴沉的视线扫过门口的李丰衣,语气里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
“李丰衣?不在矿上盯着那帮懒骨头干活,跑这里来做什么!”
李丰衣踏入署房,将手中厚厚一沓材料双手奉上,平和道:
“督办大人,卑职见大人日夜为石灰产量忧心,便想为督办大人分忧。
这两日苦思冥想,终于想出几条计策,请大人过目。”
宋青岩鼻子里哼了一声,面色稍霁,随手接过那卷粗糙的黄纸。
目光扫过上面炭笔勾勒的图形和那些古怪字眼——
“水火爆破之法”、“杠杆采石”、“滑轮运输”…眉头不自觉地又拧了起来。
但当他耐着性子,看到后面详尽的注解、省力计算和效率对比时,浑浊的眼睛里猛地闪过一丝精光!
他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这些前所未闻方法的可行性。
十几息后,他猛地睁开眼,脸上已堆起和煦的笑容,仿佛之前的阴霾从未存在:
“李丰衣,是吧?”
有戏!李丰衣心中一喜,连忙回应:“是卑职。”
“不错!非常不错!”宋青岩站起身,热情地拍着李丰衣单薄的肩膀,“心系矿务,为本官分忧,实乃忠勤可嘉!本官甚是欣慰啊!”
李丰衣顺坡下驴,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只可惜卑职是待罪之身,人微言轻,纵使想要为朝廷鞠躬尽瘁,亦是无门可投,无路可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