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被彻底夷为平地的千瞳之殿核心废墟,那翻滚涌动的、如同活物般的粘稠血云屏障,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它如同深渊巨兽的心脏,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搏动,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邪恶与不祥。这里是通往第四层,直面血渊本体的最后门户。
艾伦停在血云屏障前数米,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视着那片不断扭曲变幻、隔绝一切感知的暗红色混沌。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即便是他,也无法完全穿透这由神光境深渊存在力量形成的天然屏障,精准感知其后的凶险布局。
他猛地转头,锐利的视线如同冰锥,瞬间钉在江宅身上,不容置疑的命令再次砸下:
“你,下去探路。查明封印核心区域现状,标记沉睡守卫位置及能量节点,一刻钟内返回禀报。”
“什么?!”林悦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江宅的胳膊,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坠入无底深渊。肖华、李秀宁、雷横等人也是勃然变色。让江宅独自进入第四层?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那里沉睡的可是神光境的魔物和守卫!
“艾伦阁下!这太危险了!江队长伤势未愈,第四层…”埃德加急忙开口试图劝阻。
“闭嘴,凡人!”艾伦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这是命令,不是请求。他的价值,在于此刻的探知。或者,你们想代替他下去?”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那无形的威压让埃德加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江宅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他轻轻拍了拍林悦冰凉的手背,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尽管他自己心中毫无把握),又看了一眼汐。
汐暗紫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更有一丝决然。她嘴唇微动,一缕极其细微、带着梦幻泡影般波动的声音直接传入江宅脑海,精准地标注了几个在血云屏障后方相对稳定的空间坐标点——那是她当年深入时用亢奋梦境石勉强探知的“安全岛”,如同怒海中的几块礁石。
“小心…记忆的陷阱比守卫更致命。”汐的传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江宅默默记下坐标,朝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再看艾伦,也没有理会其他人担忧的目光,只是默默地将状态调整到极致。残存的星焰之力在破损的经脉中艰难流转,覆盖体表形成一层稀薄却坚韧的暗红鳞甲(星怒战体雏形)。他走到翻滚的血云屏障前,那粘稠、血腥、充满恶意的气息几乎让他窒息。
没有犹豫,他一步踏入!
粘稠、冰冷、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精神污染的血云瞬间将他吞没!视线被剥夺,感知被扭曲,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血海地狱。耳边充斥着亿万亡魂的哀嚎、疯狂的低语和亵渎的嘶鸣,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
“通灵天赋…开!”江宅在心中低吼,强行凝聚精神,将所有的感知都投入到那与生俱来的、能窥见精神与记忆残响的异能之中!
嗡!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变了模样!
粘稠的血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破碎光点构成的幽暗海洋!这些光点,是无数年来陨落于此的强者、被吞噬的生灵、甚至是深渊本身扭曲意识逸散的——记忆碎片!
它们如同宇宙中无序飘荡的星尘,散发着微弱却各异的情绪色彩:绝望的灰黑,愤怒的赤红,恐惧的惨白,扭曲的暗绿…数量之多,如同恒河沙数!
而在这片记忆碎片的海洋中,存在着一些极其恐怖的存在!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更加庞大、更加粘稠、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的碎片漩涡所构成!每一个漩涡的核心,都隐约可见一个扭曲、庞大、陷入深沉睡眠的恐怖轮廓——那是神光境的深渊魔物或守卫!它们如同这片碎片海洋中的巨大黑洞,散发着恐怖的引力!无数破碎的记忆光点被这股引力捕捉,围绕着它们缓缓旋转、盘旋,形成了一条条清晰、有序、如同星环般的“记忆碎片带”!这些碎片带缓缓流动,构成了无形的、致命的警戒区域!任何闯入者,一旦触碰这些规律运行的碎片带,就如同投入蛛网的飞虫,瞬间就会被沉睡的恐怖存在感知、锁定、吞噬!
相反,在那些巨大漩涡之间,碎片光点的运动则显得混乱、无序、如同湍急的乱流。这些区域,就是相对“安全”的路径!因为混乱的碎片流会干扰沉睡存在的感知,如同天然的声呐干扰区。
江宅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过第四层的致命结构!这比面对看得见的刀山火海更加凶险万倍!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汐提供的坐标在脑海中与眼前的“碎片星图”对应。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身体,如同在布满高压电线的雷区穿行。身体在粘稠的血云中缓慢移动,精神却高度集中,死死锁定着那些混乱无序的碎片流区域。
他避开一个缓慢旋转的巨大暗红漩涡(其核心是一团如同腐烂星球的肉瘤),从两条规律运转的碎片带之间狭窄的缝隙中穿过。他能“听”到碎片中传来的片段:震天的战吼、绝望的诅咒、血肉被撕裂的声响…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
他利用一片突然爆发的、如同星爆般无序喷射的碎片乱流作为掩护,迅速掠过另一个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漩涡(核心是一具庞大如山、覆盖着锈蚀甲胄的骷髅),惊险地躲开了它周围几条如同锁链般交叉巡逻的碎片带。
越是靠近汐标注的深处坐标,沉睡的恐怖存在就越多,碎片带也越密集,安全的路径变得如同羊肠小道,时断时续。有好几次,混乱的碎片流突然变得有序,他不得不紧急后撤,惊出一身冷汗。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某个沉睡的巨兽眼皮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吓得他立刻僵在原地,直到那规律运行的碎片带重新稳定才敢继续前进。
终于,在经历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十几分钟后,他抵达了汐标注的最深处坐标附近。视野尽头,那庞大到无法形容、由无数巨大黑色锁链和流淌着暗金符文的能量壁垒构成的——血渊外层封印核心,如同亘古的巨神般矗立在记忆碎片海洋的中心!
然而,江宅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封印核心的周围,是记忆碎片最为密集的区域!无数散发着古老、疯狂、绝望气息的碎片,如同被龙卷风吸引般,围绕着封印核心疯狂地旋转、飞舞!形成了一道厚达数千米、毫无规律可言的、狂暴混乱的“碎片风暴带”!这片风暴带,完全阻隔了通往封印核心的道路!没有任何“安全”的缝隙!其蕴含的精神污染和能量乱流,足以瞬间撕碎任何试图闯入者的灵魂和肉体!江宅毫不怀疑,哪怕自己全盛时期,强行闯入也必死无疑!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碎片风暴带的中心,那封印核心所在之处,仿佛有一只巨大无比、充满无尽恶意的眼睛在缓缓睁开,凝视着他这个渺小的闯入者。
时间所剩无几!江宅不敢再停留,强忍着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灵魂被碎片信息冲刷的刺痛,小心翼翼地沿着来时记忆的路径,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后撤。返回的路程同样惊险万分,当他终于再次触碰到身后翻滚的血云屏障时,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他奋力一跃,从令人窒息的暗红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了第三层相对“清新”的空气里。他踉跄了几步,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云残留的湿冷粘液浸透了全身,星焰战体早已维持不住而溃散。
“怎么样?”艾伦冰冷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带着审视。
江宅强撑着站直身体,无视了林悦和伙伴们担忧的目光,快速而清晰地汇报:“封印核心区域被狂暴的记忆碎片风暴带完全封锁,无法接近。风暴带厚达数千米,精神污染和能量乱流极强,感知到至少三股疑似神光境守卫的深层蛰伏气息。沿途标记沉睡魔物\/守卫坐标如下…” 他精准地报出了几个在碎片星图上印象最深的巨大漩涡位置。
艾伦听着,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沉。显然,封印核心区域的棘手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期,尤其是那狂暴的碎片风暴带和深层蛰伏的神光境守卫。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艾伦侧后方的伊莎贝拉,那双如同冰封蓝宝石般的眼眸,却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落在了江宅苍白的脸上。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如同山涧冰泉,却不再带有之前的绝对漠然:
“凡人,你叫江宅?”她似乎并不期待回答,目光仿佛能穿透江宅的瞳孔,看到更深层的东西,“刚才…你在的流动?”
江宅心中一凛!她能察觉到?他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能量光谱?不,伊莎贝拉阁下。依靠汐之前提供的坐标和本能感知危险区域,九死一生。”他矢口否认了通灵天赋的存在。
伊莎贝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冰蓝的瞳孔中似乎有细微的光流闪过,如同高速运转的星河。她没有再追问,只是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一句:“有趣的灵魂…凡人的眼睛,却似乎能窥见一丝神之领域的残影…”
艾伦似乎对伊莎贝拉的好奇心感到一丝不耐,他冷冷地打断了这短暂的交流:“信息已获取。巴顿!”
那如同山岳般沉默的高大翼族巴顿,立刻上前一步,站到艾伦身侧。
艾伦的目光扫过江宅等人,带着最后通牒般的警告:“在此等候。无论发生任何异动,不得靠近入口,更不得擅自进入第四层。违者,视为对神族意志的挑衅,后果自负。”
话音落下,艾伦背后的三对光翼猛然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璀璨、更加纯粹的光芒!光翼上的每一片羽毛都如同活了过来,流淌着神圣而威严的符文。伊莎贝拉和巴顿也同时展开了光翼,三人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三颗小太阳在深渊边缘点燃!强大的威压让众人不得不连连后退,连埃德加都露出了凝重无比的神色。
没有再看众人一眼,艾伦率先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炽白流光,一头扎进了那翻滚不休的血云屏障!伊莎贝拉身化一道优雅而冰冷的蓝色光流,紧随其后。巴顿则如同金色的陨星,带着一往无前的厚重气势,最后一个没入其中。
翻滚的血云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剧烈地翻腾、扭曲,发出沉闷的咆哮,仿佛在抗拒着这三股强大外来力量的侵入。暗红色的光芒与神圣的白、蓝、金三色光芒在血云深处激烈地碰撞、交织,爆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整个第三层的大地都在随之震颤!
几秒钟后,血云屏障的异动缓缓平复,重新恢复了那令人绝望的粘稠与死寂。三位神族的身影,连同他们那令人窒息的光辉,彻底消失在通往第四层的入口深处。
只留下江宅一行人,站在千瞳之殿的废墟边缘,面对着翻滚的血云,感受着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因神族闯入而变得更加狂暴和不安的深渊脉动。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