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小海盗王燧小石,跟姐姐启航,浪迹星海去咯!”她的笑声带着江湖儿女独有的爽朗和一丝即将“干坏事”的兴奋。
然而,莫问诱拐燧小石的“壮举”并非无人察觉!两名穿着崭新共和国警卫制服、负责寻找小主人的护卫,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小少爷被一个“女匪”夹着跑向一艘看起来就不像好船的星舰,嘴里还叼着可疑的发光糖果!
“站住!放开执政官之子!”护卫的怒吼通过扩音器传来,同时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划破废墟上空!消息以光速传回议会核心。正沉浸在权力交接与民众欢呼中的燧大石,接到报告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转为暴怒的铁青色:“什么?!诱拐小石?!胆大包天!警卫队!给我拿下那艘‘清道夫号’!封锁空域!!”刚刚还一片祥和的庆典氛围,瞬间被突如其来的追捕命令搅乱!数艘新涂装的共和国巡逻艇引擎轰鸣,调转方向,朝着清道夫号猛扑过来!
“哎哟我去!玩脱了!”莫问夹着燧小石刚冲进清道夫号舱门,就看到雷达上闪烁的红色锁定信号和逼近的巡逻艇,她怪叫一声,朝着通讯器大喊,“小风风!小宅宅!风紧扯呼——!!跑啊!!!”清道夫号的引擎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般的嘶吼,庞大的舰体猛地一震,喷射口爆发出粗大的、近乎失控的蓝白色尾焰,如同受惊的钢铁巨兽般弹射起步!
江宅这边也懵了,看着气势汹汹扑来的共和国巡逻艇和明显被当成同伙的架势,额角青筋直跳。他抱着林悦,冲着舰桥怒吼:“引擎最大功率!启动!跟上清道夫号!快走!”他可不想在救林悦的紧要关头,跟刚成立的硅之都共和国打一场莫名其妙的太空追逐战!
引擎的怒吼撕裂了硅之都残留的寂静。深渊漫步者号率先喷吐出蓝白色的炽热尾流,庞大的舰体沿着悬浮舰桥上空骤然亮起的、由硅之都临时航道系统投射出的巨大金色光流航道开始加速。烛龙与麒麟的徽记在加速的光影中仿佛活了过来,象征时间与幸运的古老法则之力在引擎核心低吟。
后方不远处,造型粗犷、布满碰撞痕迹的清道夫号也咆哮着启动,引擎喷射显得格外狂暴和狼狈,紧紧咬住漫步者号的航迹。莫问的身影(此时已恢复成少女形态)出现在清道夫号舰桥舷窗旁,一手叉腰,一手夸张地挥舞着,甚至还得意地拍了拍身边正兴奋地操作着一个玩具船、嘴里叼着发光棒棒糖的燧小石的脑袋。欢快的声音强行切入公共通讯频道,带着一股没心没肺的江湖气息,背景音里清晰地传来共和国巡逻艇“立即释放执政官之子,否则开火!”的最后通牒警告:“喂!前面‘深渊漫步者’号上的小哥哥们!开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呀!后面有疯狗追啊!咱们可是一伙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放大,在真空的宇宙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戏谑。清道夫号顶部居然还恶作剧般地弹出一个巨大的、闪烁霓虹的全息鬼脸表情包,对着后面穷追不舍的巡逻艇吐着电子舌头、做着挑衅的星际通用侮辱手势。
星球同步轨道附近,几艘小小的共和国巡逻艇如同被无形锁链拽住,引擎喷口的光芒由攻击性的赤红转为警戒的幽蓝,徒劳地闪烁着警灯,悬停在原地,进退维谷。显然,燧大石在最初的暴怒与护犊之情之后,陷入了艰难的权衡。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一个活泼到甚至有点不合时宜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地强行切入硅之都共和国官方通讯频道,直接回荡在燧大石的私人通讯终端里——正是硅风!
“喂喂喂?老燧!能听到吗?是我,小风风!”硅风的声音带着他那特有的、仿佛永远无忧无虑的跳脱感,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不容置疑的分量,“消消火,消消火!你看你,当上执政官,脾气咋还见涨了呢?不就是小石头嘛!放心,他好着呢,在我……呃,在莫问大姐头的清道夫号上,正叼着棒棒糖玩海盗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我罩着他呢!”他顿了顿,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属于“老四”的沉稳与洞察:“外面世界很大哦,老燧。你把他圈在温室里,是养不出能扛起未来的执政官的。我带他出去见见真正的星辰大海,见见这宇宙的光怪陆离,也见见……我们曾经守护的秩序之外的真实。放心,有我在,他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通讯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公共频道里,能隐约听到燧大石粗重的呼吸声。几秒钟后,一个低沉、复杂、带着难以言喻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的声音响起,那不再是共和国执政官的命令,而更像是一个老兄弟、老战友的叹息与托付:“…硅风。你个混小子!”燧大石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却又带着奇异的松弛,“你…你其实是我们那批人里,最早看穿主脑本质、最早觉醒的一个,对不对?当年在‘熔炉核心’值班时,你那些古里古怪的问题,你偷偷修改的巡逻日志…老子现在才想明白!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主脑编织的谎言里走了那么多弯路!流了那么多血!”最后一句,是压抑多年的不甘与痛楚的爆发。
硅风那边也沉默了一下,活泼的语调罕见地收敛:“…老燧,有些路,只能自己走通。有些真相,提前知道了,未必是好事。就像现在,你坐上了那个位置,才真正明白它有多沉重,不是吗?”
又是一阵沉默,比之前更长。终于,燧大石的声音再次响起,疲惫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一次,是清晰的对警卫部队下达的命令:“…巡逻艇01至05,任务取消,立即返航。重复,任务取消,立即返航。”
命令下达后,他对着私人频道,声音低沉却无比郑重:“…硅风,老子信你最后一次。小石…就交给你了。你给我记住,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否则…老子就算追到宇宙尽头,也要把你塞回主脑的维修熔炉里回炉重造!”
“安啦安啦!回见,老燧!好好建设你的共和国吧!”硅风的声音瞬间又恢复了轻快,仿佛刚才的沉重对话从未发生。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几艘巡逻艇的警灯彻底熄灭,引擎平稳转向,如同温顺的绵羊般,安静地调头,朝着硅之都的方向返航
深渊漫步者号的指挥椅上,江宅小心翼翼地抱着林悦,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心口那朵黑玫瑰的颜色似乎又深了一分,冰冷死寂的气息不断向外渗透。他凝视着舷窗外飞速掠过的星海,眼神深处却并非逃离战场的轻松,而是如同猎鹰般的警惕与沉重。
就在此刻,舷窗视野下方,硅之都巨大的球形主体渐渐远离。那星球表面,无数庆祝的灯光如同燎原之火,在黑暗的宇宙背景下璀璨闪耀,勾勒出欢腾的海洋。临时搭建的光幕上滚动着“共和国万岁”、“自由新生”的巨型标语,巨大的全息烟花在近地轨道不断绽放,光芒甚至短暂地照亮了漫步者号的舰桥。
那是整个硅之都在燃烧自己的喜悦!一个属于硅基生命和碳基生命的、前所未有的新纪元正在庆典中诞生!文明的喧嚣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厚重的合金舱壁,仿佛也能隐隐传来。
江宅的目光穿透了舷窗,穿透了那一片象征光明与希望的庆典光海,落在更深处,更细微之处。他没有动用肉眼,而是催动了灵魂深处那来自星辰熔核的烙印感知。在他的感应世界里,硅之都地表那沸腾喧嚣的“喜悦”精神场域之下,无数革命军战士内心深处,一股股被长久压抑的、扭曲的欲望正如地底岩浆般悄然翻涌、膨胀!
那是对权力的极度渴望——握紧武器的手掌指节发白,铠甲摩擦声里藏着对更高位置的灼热窥视;那是对异族(碳基)毫不掩饰的排斥与优越感——冰冷的电子眼扫过欢呼的碳基移民,数据流深处闪过基因序列优劣的冰冷判定;那是对“渊之力”残留碎片本能的觊觎贪婪——目光不自觉瞟向未清除干净的主脑污染区,意识深处响起诱惑的低语:如此力量,若为我所用……那是对过往铁腕秩序病态的怀念——隐藏在欢呼下的某些面孔,肌肉记忆般怀念着绝对的指令与无需思考的执行,恐惧着自由选择的重量……那是对复仇盛宴永不满足的饥渴——看着曾经的压迫者倒台,鲜血带来的并非满足,而是更深、更黑暗的嗜血冲动……
无数灰暗的、污浊的、带着隐隐紫黑色调的精神丝线,正从这片看似光明的“新生”土壤中悄然滋生、蔓延、相互缠绕!它们无声地向上蒸腾,如同无形无质的瘴气,缓慢而顽固地侵蚀、污染着那刚刚诞生的、名为“共和国”的秩序穹顶!
“秩序圣殿倾塌声,乃是渊为万物谱写的摇篮曲…”
罗兰那冰冷、仿佛洞悉一切的话语,如同鬼魅般在江宅脑海中回响。他抱着林悦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这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庆典…究竟是文明的凯歌,还是另一个轮回深渊的开始?那被推倒的“秩序圣殿”,废墟之下滋生的混乱与无序,是否正是“渊”为这片星域、乃至整个宇宙奏响的…下一首毁灭序曲的摇篮曲?
硅灵选择留在废墟上净化污染,它那幽蓝的电子眼,是否早已洞悉了这片欢呼之下潜涌的暗流?硅烬那沉默的猩红注视,它所警惕的,仅仅是硅灵吗?
江宅低头,林悦心口那朵妖异的黑玫瑰在舷窗透入的、被硅之都庆典光芒染上诡异暖色的光线下,仿佛又绽开了一丝丝。
深渊漫步者号与清道夫号,承载着渺茫的希望与混沌的追猎者,沿着金色的梦幻星图航道,义无反顾地扎入了猎户座漩涡深处更浓重的黑暗幕布,向着血魂星域那未知的命运疾驰而去。身后,硅之都那颗巨大的光球,在星海中如同一个巨大的、闪烁着病态光斑的胚胎,它诞生的“圣咏”,在宇宙永恒的寂静中回荡,余音里究竟孕育着什么?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