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船队深入,光线开始变得诡异。
明明该是白昼,天空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脏兮兮的灰黄色毛玻璃。太阳成了一个模糊的、没有温度的白色光晕。
海面上不知何时开始弥漫起雾气。这不是常见的乳白色海雾,而是一种如同稀释的墨汁般缓慢流淌的灰黑色薄纱。雾气无声无息地缠绕着船体,爬上甲板,带来刺骨的阴冷,仿佛能渗透衣物,直接冻结骨髓。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海面。连船帆的鼓动声、海浪拍打船船舷的声音、甚至水手们的呼吸声,都被这浓稠的雾气吸收、吞没。在这绝对的静默中,另一种声音开始浮现。
起初极其微弱,像是错觉。丝丝缕缕,断断续续,仿佛从极遥远的海底传来。像是女人的哭泣,又像是婴儿不成调的咿呀,更像是某种柔软而无骨的生物在粘液中滑行的摩擦声。这声音并不刺耳,却能轻而易举地钻进人的耳道,沿着神经一路爬进大脑深处,在那里轻轻搔刮,勾起心底最深处模糊不清的恐惧和阴暗念头。
“你们…听见了吗?”一个年轻的水手脸色煞白,声音干涩地发问,握缆绳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闭嘴!干活!”肖华厉声喝道,但他的目光也异常凝重。他经历过无数凶险,但这种源自精神层面的、无孔不入的侵蚀感,让他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下意识地看向周素芬。
周素芬正指挥着几个水手把一桶刚“处理”好的、散发着难以言喻腥臭的腌鱼搬进储藏室。她似乎对这种环境更“适应”一些,眉头虽然也皱着,但动作依旧麻利。感受到肖华的目光,她抬起头,温柔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种奇异的镇定。她点点头,声音沙哑但清晰:“是‘东西’在
就在这时,雾气深处,另一个声音加入了那诡异的“合唱”。不再是飘渺的呻吟,而变成了一种低沉的、模糊的、如同无数人隔着厚厚墙壁同时诵念着拗口咒文的低语!这低语声充满了难以理解的知识碎片,带着令人晕眩的混乱逻辑,强行灌入听觉。几个意志稍弱的水手眼神瞬间涣散,动作变得僵硬迟缓,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流下涎水。
杰克猛地站直身体,猩红的眼瞳死死盯着船船舷外的海面。只见在浑浊的海水下,几个巨大到令人心悸的、如同小山峦般的模糊黑影,正无声无息地、以完全不符合其庞大体型的优雅姿态,缓慢地从船底滑过。它们的存在感巨大无比,投射下的阴影似乎连光线都能吞噬,但却没有激起一丝额外的水波,仿佛只是深海的幻影。那低沉混乱的咒语低语,似乎正是从这些庞然巨物的方向传来!
“稳住!别去看水下!捂住耳朵!”肖华再次大吼,声音在寂静的雾海中显得有些单薄。他抓起一个铜盆,用匕首猛烈敲击!
铛!铛!铛!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勉强撕开了一角寂静的帷幕,将几个陷入恍惚边缘的水手震醒过来。他们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妈的!”肖华低声咒骂,手心全是冷汗。这种缓慢的、无处不在的、对理智和感官的无声侵蚀,让你怀疑自己的眼睛、耳朵、甚至记忆,将你拖入一个逻辑崩塌、常识失效的疯狂边缘。未知本身,就是最大的恐惧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