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可逆,历史是标本——这妄念般的闪回,不过是大脑对无聊新闻的病理化应激。
随即,逻辑的齿轮在江宅颅内自动咬合:
杀手?暗杀?为什么不是绑架?绑架用于勒索、交换或获取信息,针对一个掌握国家核心聚变技术的顶尖科学家,绑架的潜在价值远高于直接清除。除非……目标并非从他身上获取什么,而是必须确保他永久沉默。或者,绑架失败后的极端处置?又或者……幕后之人根本不需要他活着开口,孙院士本身的存在就是威胁?冰冷的推论链条瞬间成型,但被他立刻掐断。
世界运转的荒谬逻辑,与他无关。他只想回到那个只有文献、数据和绝对秩序的精神堡垒。
门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熟悉的、试图穿透无形壁垒的力度。“小宅!”是母亲的声音,从客厅的方向穿透过来,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与强打精神的穿透力,“升学考都结束了!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啃那些老黄历!出去!出去透透气!听见没有?”
紧接着是父亲低沉些的声线,试图中和那股焦躁:“你妈说得对。重点高中不是唯一的出路,你已经尽力了。该放松了。我们给你报了个少年夏令营,出去走走,结交结交新朋友……” 声音絮絮叨叨,像背景噪音里一段重复的杂波。
江宅置若罔闻。他翻开一本厚重的《唐宋诗词别裁集》,纸张特有的陈旧气味在冷气中弥散开。视线落在书页上,那些铅字却像一群躁动的蚂蚁,拒绝在他的思维里排列成清晰的阵列。他合上书,指腹无意识地按压着书桌上一块橡皮擦。先是边缘,再是中心,一下,又一下,按压的节奏稳定而偏执。橡皮凹陷下去,又极其缓慢地回弹,留下一个浅淡的指印。这是他能掌控的、可见的物理反馈。
门外母亲的声调如同被不断拧紧的琴弦,骤然升到一个尖锐的刻度:“江卫国!你看看你儿子!耳朵聋了一样!跟你说话呢!吭一声掉块肉是不是?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橡皮被更深地摁进桌面,几乎变形。江宅的呼吸微微滞涩,胸腔里某个地方像被那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讨厌争执,更讨厌被强行拽入这毫无意义的情绪旋涡。他只想世界安静。
尖锐的电子蜂鸣声如同钢针,猛地刺穿了客厅里酝酿的紧张风暴。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异常急促,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紧迫感,一遍又一遍嘶鸣。父母间的对峙瞬间凝固。几秒钟死寂般的停顿后,传来父亲刻意压低的接听声:“喂?”
江宅按压橡皮的动作停滞了。空气似乎更冷了。
“什么?”父亲的声音骤然绷紧,像被拉满的弓弦,低沉中裹挟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停顿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模糊的气流,“……嗯。知道了。”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电话那头隐约急促的说话声。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果断:“你放心。箱子……我们一定拿回来。”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什么时间?”母亲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隔着门板传来,褪去了之前的焦躁,沉甸甸的,像浸透了水的棉絮。
“最好……立刻。”父亲回答,斩钉截铁。
急促的脚步声在客厅地板响起,方向直指江宅的房门。笃笃笃!敲门声短促有力,紧接着门被推开一条缝。母亲的身影没有完全进来,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挡在门口那片客厅溢进来的光线里。她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温度,像裹着一层冰霜:“小宅,” 她顿了顿,似乎在强压着什么,“我和你爸有事,得立刻出趟远门。钱已经转你卡上了。”
她的目光扫过书桌,落在那张崭新的夏令营票据上。“桌上那张夏令营的门票,收好。必须去!听见没有?”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说完,不等任何回应,门口的剪影迅速消失。
客厅里响起一连串急促琐碎的声音:拉链的嘶啦声,行李箱轮子滚过地板的闷响,防盗门被打开又重重关上的巨大撞击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