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持刀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刀锋偏离了毫厘。
沈墨没有等他回答,继续用一种低沉而清晰的,仿佛能直达灵魂深处的声音说道:“你和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类人。我们都曾被更强大的、扭曲的意志操控过灵魂,都曾把被赋予的指令当成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深切的、仿佛感同身受的悲悯,牢牢锁住李岩:“我理解那种感觉,仿佛除了执行指令,自己一文不值,无处可去。周雨薇试图这样操控我,赵母用更漫长、更恶毒的方式操控着你。她让你活在谎言和伪装里,让你把毒药当成忠诚的勋章,让你在背叛最信任你的人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完成某种使命。”
她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撬开了李岩内心那扇被层层封锁的门。他脸上的冰冷面具开始出现裂痕,与程述角力的手臂力量似乎也松懈了一分。
“但是,李岩,”沈墨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指令的完成,从来不是故事的结局,而是那个操控你的人的结局!是你彻底失去利用价值,像垃圾一样被丢弃的结局!就像周雨薇,就像赵母希望达到的那样!她们不在乎你的死活,只在乎她们扭曲的目的能否达成!”
她上前一小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剧烈挣扎的眼睛:“看看床上这个人!她给过你毫无保留的信任!再看看你手臂上那道疤!那本该是荣耀和忠诚的印记,不是被用来掩盖背叛的遮羞布!你真的愿意,用她和你自己的未来,去为一个早已腐朽、只把你当成工具的幽灵殉葬吗?!”
“醒醒吧,李岩!”沈墨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句关于“结局”的话,那句只有最能理解被操控灵魂痛苦的人才能喊出的话,“打破这个循环!你的结局,不该由别人书写!放下刀,你自己来决定你的未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铛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匕首从李岩骤然松开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到了极致的呜咽。坚固的心理防线在沈墨字字诛心的拷问下,彻底崩溃。被操控的麻木、多年伪装的痛苦、对王芳的愧疚、以及对自身命运的绝望……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几乎在同一时间,病房门被猛地撞开,早已埋伏在外的警方人员迅速涌入,干净利落地控制住了崩溃的李岩。
程述立刻上前,紧紧护住病床上已然睁开双眼、眼神复杂的王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沈墨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看着被带走的李岩,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释然。她用自己的方式和理解,完成了最关键的一击,化解了这场最致命的危机。
刀锋的威胁解除,而更深层的、关于灵魂的救赎,或许才刚刚开始。但至少,最危险的背叛,在这一刻,被成功地化解了。笼罩在两代人头上的死亡阴影,随着李岩的崩溃和落网,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