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心中咯噔一下。来了!拿海棠朵朵说事不行,现在开始拿北齐大公主做文章了?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微臣只是尽护卫之责,不敢有丝毫逾矩。”范闲滴水不漏。
“哦?是吗?”李承泽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眼神带着点探究,“孤怎么听说,公主鸾驾抵达京都外那日,闲弟你可是为了不让公主久候,不惜与大皇兄的亲兵…据理力争,甚至搬出了邦交大义?这份‘护卫之责’,当真是尽心尽力啊!”
他将“尽心尽力”四个字咬得稍重,目光如同带着钩子,似乎想从范闲脸上找出些破绽。他在试探!试探范闲与这位北齐大公主之间,是否真有超出寻常的关系!若有,这又是一张可以用来攻讦范闲的牌!
范闲心中暗骂李承泽阴险,面上却是一片坦然:“殿下说笑了。当时情况,实乃守城将官处置不当,有失我庆国体面。微臣身为正使,职责所在,自然要据理力争,维护国体尊严,岂敢让公主殿下蒙受怠慢之辱?这与殿下口中所谓的‘尽心尽力’,怕是不能等同而论吧?”
一番话,将责任推到守城将官身上,自己完全是为了国家体面,堂堂正正,无懈可击。
李承泽盯着范闲看了几息,见对方神色坦然,眼神清澈,找不到丝毫心虚和慌乱,心中那点试探如同打在了棉花上,不由得有些气闷。他端起新换的热茶,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
【崽崽!注意!西南角假山!那个八品上动了!他的气息锁定了范闲!压迫感变强了!(⊙﹏⊙)】 小千的声音在林峰识海里急促响起,同时,一股微弱但极其清晰的精神波动也瞬间传递给了范闲!
范闲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一股极其冰冷、如同实质般的刺骨杀意,如同毒蛇的视线,精准地穿透敞轩的窗格,牢牢地钉在了他的后背上!那股杀意纯粹而强大,带着尸山血海中爬出的血腥气,瞬间让范闲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被一头洪荒巨兽在暗处死死盯住!
是范无咎!
他就在那里!在西南角那座假山之后!这绝非错觉!
李承泽似乎也察觉到了范闲瞬间绷紧的身体和微变的脸色,但他仿佛毫无所觉,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嘴角那抹温和的笑容,在袅袅茶气中显得格外阴森。
“看来闲弟一路奔波,甚是疲惫。”李承泽放下茶盏,笑容依旧,“愚兄就不多留你了。改日得空,再请闲弟过府,把酒言欢,好好叙叙兄弟情谊。洪公公,送范大人。”
“是,殿下。”洪四庠躬身应道。
范闲强压下心头那股冰冷的寒意和翻涌的怒火,起身行礼:“微臣告退。”
转身离开静思堂,走出敞轩。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杀意,一直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身后,直到他走出庭院,穿过重重回廊,即将到达王府大门时,才骤然消失。
【呼——那个冷血大冰坨子终于收回视线了!吓死小千了!崽崽,下次见面一定要冻他个生活不能自理!(▼ヘ▼#)】 小千在林峰识海里气鼓鼓地挥着小拳头。
范闲走出那扇沉重的朱红王府大门,重新沐浴在春日午后的阳光下,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在阳光下依旧显得阴气森森的承泽王府,那金碧辉煌的匾额仿佛也蒙上了一层血色。
表面上的轻描淡写,言语间的试探威胁,暗处如同毒蛇般的冰冷注视…这一切都清晰地传达着一个信号:二皇子李承泽,绝不会善罢甘休!所谓的“误会”解除,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
范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和愤怒,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和冰冷。
合作?把酒言欢?
呵。
他不再停留,转身登上马车。
“回府!”
车轮滚动,驶离了这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王府。范闲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但心中却如惊涛骇浪。
今日之行,看似无功而返,实则是双方一次心照不宣的交锋。李承泽的警告和试探,范闲的强硬与不妥协,都已摆在了明面上。
春闱,赐婚,二皇子的报复…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的范无咎…
前路,荆棘密布。
但不知为何,当范闲脑海中再次闪过那日荒野中,白衣如仙的“小竹”弹指废掉谢必安的惊世一幕时,心中那份沉甸甸的阴霾,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光刺破了一丝缝隙。
有那个家伙在…似乎,再大的风浪,也翻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