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云雾缭绕的山道上,一个窈窕的身影疾行如风。任盈盈一身素色劲装,风尘仆仆,往日里灵动狡黠的眉眼间此刻只剩下焦灼与疲惫。她顾不得山门处值守弟子惊诧的目光,径直冲上玉女峰,直奔令狐冲所在的弟子精舍。
“令狐冲!”任盈盈推开房门,气息微喘,看到正在盘膝打坐、周身隐有紫气流转的令狐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的急切淹没,“我爹…我爹他出事了!”
令狐冲猛地睁开眼,眸中紫意一闪而逝,看清来人,霍然起身:“任姑娘?任教主怎么了?”
“东方不败!”任盈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爹他…真气反噬提前爆发!在伏击青龙堂叛徒时,被东方不败趁机擒拿!向叔叔拼死相救,也只抢回半条命!现在爹被关在黑木崖地牢,东方不败…要废他武功,永绝后患!”
令狐冲脸色骤变:“什么?!任教主他…”
“令狐冲!”任盈盈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冰凉,“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黑木崖戒备森严,东方不败武功深不可测…只有你!只有你或许能帮我!求你…再帮我一次!救救我爹!”她眼中水光潋滟,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与恳求。
令狐冲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心头一紧。他反手握住任盈盈冰凉的手,沉声道:“任姑娘放心!任教主于我有恩,此事我义不容辞!我这就去禀明师父!”
正气堂内。
岳不群听完令狐冲的禀报,眉头紧锁,紫袍无风自动,显然内心极不平静:“冲儿!你可知此行凶险?东方不败武功通玄,黑木崖更是龙潭虎穴!你虽功法精进,但……”
“师父!”令狐冲抱拳,目光坚定,“弟子深知凶险!但任教主危在旦夕,任姑娘孤身求援,弟子岂能袖手旁观?况且,”他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决然的任盈盈,“任姑娘承诺,此次只为救人,救出后定会劝说任教主退出江湖,不再过问武林纷争!她已有周密计划,只需弟子从旁策应!”
任盈盈上前一步,对着岳不群盈盈一拜,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恳:“岳掌门,盈盈以性命担保!救出家父后,定当竭力规劝,远避海外,绝不再涉足中原武林!此次计划,我已联络教中旧部,里应外合,只需令狐少侠以其独特身份和武功,牵制关键人物,制造混乱即可!绝不敢让令狐少侠身陷绝境!”
岳不群目光如电,在令狐冲和任盈盈脸上扫过。他看到了令狐冲眼中的坚定与恳求,也看到了任盈盈眉宇间的华山,云雾如纱,缠绕着青翠的山峦。山道上,一个窈窕的身影疾行如风,素色的劲装沾染着仆仆风尘,衣袂被山风撕扯,猎猎作响。往日里灵动狡黠如狐的眉眼,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焦灼与深深的疲惫,唇瓣因缺水而微微干裂。她甚至无暇顾及山门处值守弟子惊诧的目光和下意识按上剑柄的动作,足尖在山石上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扑玉女峰顶,目标明确——令狐冲所在的弟子精舍。
“令狐冲!”木门被“砰”地撞开,任盈盈气息粗重,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一眼便看到了盘膝打坐的令狐冲。只见他周身笼罩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淡紫氤氲,随着呼吸微微流转,仿佛山间初升的紫气东来,散发着一股浑厚圆融的气息。任盈盈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他的功力竟精进如斯!),但这丝惊讶瞬间被更深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急切淹没。“我爹…我爹他出事了!”声音带着强行压抑的颤抖。
令狐冲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紫芒如电,一闪而逝。看清来人,他霍然起身,带起一股劲风:“任姑娘?!任教主怎么了?”心骤然下沉。
“东方不败!”任盈盈的声音终于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哭腔,冰凉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襟,“爹他…真气反噬提前爆发了!比预想的凶险十倍!就在伏击青龙堂叛徒的关键时刻……被东方不败趁机偷袭擒拿!向叔叔…向叔叔拼死相救,也只抢回半条命,现在重伤昏迷!”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爹…爹他被关在黑木崖最深处的地牢…东方不败…他放言要废尽爹的武功,挑断手脚筋络,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令狐冲脸色骤变,如遭重锤:“什么?!任教主他…”那个曾经豪气干云、威震江湖的魔教教主,竟落得如此境地?
“令狐冲!”任盈盈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步抢上前,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那冷意几乎要透过衣衫渗入骨髓。她抬起头,泪光在眼眶中盈盈打转,褪去了所有的骄傲与算计,只剩下一个女儿面对至亲危难时最本能的脆弱与恳求:“我知道这很过分…我知道黑木崖是龙潭虎穴!东方不败武功深不可测…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我能想到的,只有你!只有你的独孤九剑,只有你的紫霞神功,或许…或许能有一线生机!求你…再帮我一次!救救我爹!”泪水终于决堤,顺着沾满尘土的脸颊滑落。
令狐冲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写满绝望与哀求的脸庞,心头猛地一揪,仿佛被那冰凉的指尖攥住。他反手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暖意和力量,目光沉凝如铁:“任姑娘放心!任教主于我有恩,此事我义不容辞!我这就去禀明师父!”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正气堂内。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的凝重。岳不群听完令狐冲的禀报,端坐的身姿纹丝不动,但身上那袭象征掌门身份的紫袍,却无风自动,下摆微微起伏,显示出其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他眉头紧锁,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冲儿!你可知此行凶险几何?东方不败武功通玄,十余年来未逢敌手!黑木崖更是魔教总坛,机关重重,高手如云,堪称龙潭虎穴!你虽功法精进,紫霞有成,但……”
“师父!”令狐冲抱拳躬身,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坚定如磐石,“弟子深知此去九死一生!然任教主危在旦夕,任姑娘以弱质之躯,千里奔波,孤身犯险前来求援,此等情义与危局,弟子岂能袖手旁观,坐视恩人罹难?”他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决然、犹带泪痕的任盈盈,补充道,“况且,任姑娘已立下重誓!此行只为救人,救出之后,定会竭力规劝任教主远遁海外,退出江湖,永不再过问武林纷争!且她并非毫无准备,已暗中联络教中心向任教主的忠义旧部,里应外合。计划周详,弟子只需以其华山弟子的身份和武功,于关键时刻牵制一二,制造混乱,并非孤身闯关,身陷死地!”
任盈盈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上前一步,对着岳不群盈盈一拜,姿态恭谨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清冷决绝:“岳掌门在上,盈盈以性命、以日月神教圣姑之名起誓!救出家父后,定当竭力规劝,远避海外孤岛,此生绝不踏足中原武林半步!若有虚言,天人共戮!此番计划,已得童百熊长老等数位旧部响应,黑木崖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只需令狐少侠以其独特身份和精妙剑法,在关键时刻现身,牵制东方不败或其心腹片刻,制造脱身之机即可!绝不敢,也绝不会让令狐少侠身陷绝境,置华山于险地!”
岳不群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令狐冲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又落在任盈盈那双虽含泪却异常清亮、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的眼眸上。他看到了徒弟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恳求与侠义,也看到了魔教妖女眉宇间那份沉重的承诺与孤注一掷。再想到山脚下那些如跗骨之蛆般徘徊的朝廷密探和各方江湖耳目,自己身为华山掌门,若亲自下山救援魔教前教主,目标太大,顷刻间便会引来无数猜忌与围攻,反将华山置于风口浪尖,救援不成,反成祸端。他沉默良久,堂中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最终,他长长地、仿佛耗尽了心力般叹了口气,拂袖转身,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罢了!冲儿,你既心意已决,为师…也不拦你!但切记!事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性命为第一要务!留得青山在!救人固然重要,然你自身,更是我华山未来砥柱!速去…速回!”最后四字,重逾千斤。
“弟子叩谢师父成全!”令狐冲大喜,深深一揖到底。
“盈盈拜谢岳掌门大恩!”任盈盈亦是屈膝,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半月后,黑木崖。总坛地牢深处。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整个黑木崖浸透。崖顶总坛虽灯火通明,但那光亮却透着一股死寂的森然,照不亮人心底的寒。地牢深处,阴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气和绝望的气息。石壁上凝结的水珠缓慢滴落,发出单调而瘆人的“滴答”声。任我行被数条婴儿手臂粗细的寒铁锁链穿透了琵琶骨,如同待宰的牲口般,牢牢锁在冰冷的石壁上。他须发如乱草,沾满血污尘土,曾经睥睨天下的雄霸之气荡然无存,脸色灰败如金纸,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死寂的颓唐。最致命的,是丹田处那令人心悸的空虚——一身惊世骇俗、曾让无数豪杰胆寒的吸星内力,已被东方不败以诡异秘法,尽数化去!经脉寸寸断裂,武功尽废!
“爹!”一声压抑着无尽悲痛的呼唤在地牢入口响起。任盈盈借着童百熊长老(这位性情耿直的长老,终被任盈盈以旧日恩情、任教主昔日威望以及对东方不败近年倒行逆施的不满说服)的掩护,与令狐冲悄然潜入。当火光映照出父亲那非人的惨状时,任盈盈如遭雷击,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撕裂!泪水瞬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踉跄着扑了过去。
“盈…盈盈?”任我行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动,聚焦在女儿脸上,闪过一丝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光亮,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你…你怎么来了?傻孩子…快走!快走啊!东方…东方不败他…他不是人…是魔鬼…”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
“爹!别说话了!省着力气!我们这就走!”任盈盈强忍着几乎将她撕裂的心痛和滔天恨意,与令狐冲对视一眼。令狐冲会意,长剑出鞘,灌注紫霞真气的剑锋寒光一闪,“锵!锵!”几声脆响,粗大的寒铁锁链应声而断!令狐冲动作迅捷而小心,一把将虚弱得如同破布娃娃般的任我行背在背上,那轻飘飘的重量让令狐冲心头一沉。
“走?呵呵呵…”一个雌雄莫辨、带着无尽寒意与讥诮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毫无征兆地在幽暗的地牢入口响起。东方不败一身刺目的大红宫装,不知何时已斜倚在冰冷的石门框上,姿态慵懒却带着致命的危险。他(她?)的指尖,捻着一根细如发丝、闪烁着幽蓝寒芒的绣花针。脸上,那半张精致的黄金面具,在跳动的火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泽,只露出线条优美却毫无血色的下颌,以及一双冰冷、漠然、如同在打量蝼蚁般的眼眸。“我的好盈盈,真是父女情深,令人动容啊…还有…华山派的令狐少侠?”那目光转向令狐冲,带着一丝玩味,“啧啧,名门正派的高徒,竟与魔教妖女、前教主余孽搅在一起?真是情深义重,感天动地。可惜啊…”他(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来自九幽,“这黑木崖,岂是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能走的?”
“东方不败!”任盈盈如同护崽的母狮,猛地将父亲挡在身后,怒视着那道红影,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为何如此狠毒!我爹…我爹他已被你废尽武功,形同废人!为何还要赶尽杀绝,连一条生路都不给!”泪水混合着恨意,在她脸上流淌。
“狠毒?”东方不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轻柔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盈盈啊盈盈,这些年,我对你如何?视如己出,纵容娇惯,神教上下,谁敢对你有半分不敬?可你呢?”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任盈盈,“为了这个冥顽不灵、野心不死的老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令狐冲背上,那气息奄奄的任我行身上,充满了刻骨的嘲讽:“任我行!当年你吸星大法反噬,神智癫狂,六亲不认,滥杀教中兄弟如屠狗!若非我及时出手,将你囚于西湖水牢,隔绝外力,延缓反噬,你早已爆体而亡,尸骨无存!是我,保了你这条残命!可你呢?”他(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脱困之后,不思感恩图报,安度残生,反而勾结旧部,煽动叛乱,妄图颠覆神教,将我等基业再次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说,你该不该死?!该不该永绝后患?!”
“放屁!东方不败!你狼子野心!”任我行被这颠倒黑白的言辞刺激得回光返照,挣扎着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屈辱与疯狂的怒火,嘶吼道,“囚禁老夫,篡夺教主之位!屠戮忠良,独断专行!将神教带入歧途…你…你敢颠倒黑白!老夫…”
“篡位?”东方不败嗤笑一声,黄金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浓烈的不屑与讥诮,“若非你走火入魔,将神教带入绝境,引来无数正派围剿,我岂会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我东方不败行事,何须向你解释?何须向天下人解释?成王败寇,自古皆然!今日,你们父女情深,正好…一同上路,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话音未落,他(她)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
一点寒芒,无声无息,如同自虚空诞生,无视了距离,瞬间已至任盈盈咽喉!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带着灭绝生机的阴寒!
“小心!”令狐冲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独孤九剑“破箭式”的心法在生死关头运转到极致!他甚至来不及拔剑出鞘,左手手腕猛地一抖,腰间那沉甸甸的朱红酒葫芦被他灌注十成紫霞内力,如同炮弹般呼啸着掷出!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