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冰冷,刮在脸上如刀割,却远不及他心中寒冷的万分之一。
停尸营地气氛肃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石灰味道。
几名辅兵正在昏暗的灯火下忙碌着,整理登记着运回来的遗体。
黄忠跌跌撞撞地跳下马,冲了进去。
他的目光疯狂地扫过一具具盖着白布残缺不全的躯体。
“我儿黄炳在哪?在哪?”他嘶吼着,声音凄厉,完全不似人声。
一名负责登记的老文书认出了他,吓得一哆嗦,颤巍巍地指向角落一处新运来的遗体:“黄……黄校尉……节哀……令郎的遗骸……刚……刚送回来……”
黄忠扑到那具遗体前,颤抖着手,猛地掀开了白布。
尽管面容已因痛苦和死亡而扭曲,沾满了血污和尘土,但那眉宇间的轮廓,那年轻的模样……不是他的炳儿,又是谁?!
遗体并不完整,显然经历过残酷的对待。
致命的伤口在颈部……
原来当天孙坚走后,朱儁便命亲兵去把黄炳的尸体找了回来,还自己掏钱让人把首级重新缝合在了尸体上,并当做阵亡将士送了回来。
黄忠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儿子冰冷僵硬的脸颊,仿佛想将那扭曲的痛苦抚平。
巨大的悲恸如滔天巨浪,立刻将他彻底淹没。
震惊、否认、愤怒、绝望……所有情绪在他胸中疯狂地冲撞!
他想起了儿子离家时那兴奋又倔强的眼神:“父亲,等我立功回来!”
他想起了儿子幼时蹒跚学步、第一次拿起小木刀的样子……
他想起了自己手把手教他拉弓、教他练刀……
想起了妻子早逝后,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所有过往的温暖与期待,此刻全都化作了最尖锐的刀子,反复剜割着他的心脏!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受伤野兽般的悲嚎,终于从黄忠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凄厉无比,划破寂静的夜空,令闻者无不心胆俱裂!
他俯下身,紧紧抱住儿子冰冷的身躯,宽阔的肩膀剧烈地抽搐着,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儿子毫无生气的脸上。
这不是无声的哭泣,而是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嚎啕!
一位父亲最深沉、最绝望的悲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过了多久。
黄忠的哭声渐渐变为低沉压抑的呜咽。
他缓缓抬起头,双眼赤红如血,脸上泪痕交错,原本刚毅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苍凉与毁灭性的悲伤。
是谁?究竟是谁杀了我儿?谁有那么大本事杀得了我儿?
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二天,黄忠出重金,终于在一个朱儁的亲卫口中打听到了真相。
孙坚提着首级邀功那天,那亲卫就在朱儁身旁,目睹了一切。
“孙坚……孙文台!我黄汉升与你不共戴天!”黄忠对天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