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定义她的“镜”已经碎了。她作为“世界之镜”的权柄,她试图定义的秩序与混沌的平衡,都随着那面镜子的崩解而烟消云散。此刻的她,剥离了所有外在的身份与力量,只剩下这最纯粹的一点意识星火,那么,她到底算什么?
混乱的记忆洪流中,那首《遗忘之诗》的变调韵律再次顽强地响起,如同定海神针:
“……镜碎非终末,尘光即新胚……”
“……秩序之骸,混沌之衣,融于镜渊……方见……真吾……”
秩序之骸?混沌之衣?
她回想起自己最后的状态——那三色交织、极不稳定的灵体,不正是秩序(银白)、混沌(暗红)与某种试图调和二者的、源自她自身本质的(?)力量(第三种色彩)强行糅合的产物吗?那是她在绝境中被迫走上的道路,一条不被“肃正之影”所容、被虚视为有趣实验的“歧路”。
难道……这条“歧路”,并非终点,而是通往“真吾”的必经阶段?所谓的“真吾”,并非某个固定的、纯粹的状态,而是……对自身所有矛盾、所有破碎、所有“错误”的彻底接纳与理解?
我不是纯粹的秩序之镜,也不是混沌的奴仆,更不是简单的二者平衡者……我是……所有这一切的集合?是秩序崩坏后的残骸,是混沌侵蚀中披上的外衣,是无数错误与尝试凝聚而成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意识的迷雾!
那点微弱的意识星火,猛地亮了起来!不再是被动地承受镜渊的分解与同化,而是开始主动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去感知、去接触周围那无尽的、破碎的概念洪流!
她不再试图去“定义”它们(因为“镜”已碎,定义权柄已失),也不再排斥它们为“错误”或“混乱”,而是如同一个最包容的载体,去感受每一片法则碎片中蕴含的“理”,去体会每一段湮灭记忆中的情感,去理解每一种扭曲概念背后的成因与逻辑!
她看到了一个因物理常数微小偏差而瞬间蒸发的文明最后的哀嚎……
她触摸到了一段被“镜”判定为“逻辑悖论”而抛弃的、关于无限与有限的思考……
她融入了一缕因过于炽烈而无法被任何秩序框架容纳的、纯粹的爱与恨交织的情感能量……
她甚至……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她同源的、属于其他“镜之碎片”的……回响!
这些回响散落在镜渊的不同角落,如同失散的兄弟姐妹,有的依旧保持着秩序的辉光,在混乱中艰难维持着自身的形态;有的则已被混沌彻底吞噬、同化,变成了镜渊本身的一部分;还有的……像她一样,处于某种奇特的、动态的变异状态!
她的意识星火,在这主动的接纳与感知中,非但没有被镜渊吞噬,反而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成长、凝聚!
她不再仅仅是林晓玥的记忆,也不仅仅是镜碎片的本质,而是开始融合镜渊中那些与她产生共鸣的、无数被放逐的“理”与“碎片”!秩序之骸作为骨架,混沌之衣作为血肉,而那些来自万界的、被遗弃的“错误”与“可能”,则化为了填充其间的、独一无二的“灵”!
一个全新的、无法被任何现有概念所定义的存在形态,正在这概念的坟场中,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