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没有闹钟的催促。昭阳在自然的生物钟中醒来,窗外是寻常的鸟鸣和邻居隐约的走动声。她躺在床上有片刻的恍惚,过去那些在周末汹涌而来的、关于“必须做点有意义的事”的焦虑感——比如参加一场高端的讲座,策划一次完美的短途旅行,或者至少读完一本艰深的着作——今天竟异常稀薄。
她起身,走进厨房。冰箱里有昨晚买好的新鲜蔬菜:番茄饱满红润,鸡蛋圆润可爱,小葱翠绿欲滴。她决定为自己做一顿简单的早餐。
打开水龙头,清水哗哗流淌,她仔细地清洗着番茄,指尖感受着果实光滑微凉的皮质。然后放在砧板上,拿起刀。不再是过去那种为了赶时间而进行的、机械式的切割,她放慢了动作,专注地看着刀锋如何平滑地切入红色的果肉,汁水如何微微渗出,种子如何排列。她听着刀与木板接触时富有节奏的“笃笃”声,像一种朴素的打击乐。
打蛋时,蛋黄落入碗中,像一轮小小的、温暖的太阳。搅拌时,筷子与碗壁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当食材在油锅中发出“滋啦”的欢快声响,香气弥漫开来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全身心地投入在这个过程里,心中没有任何杂念,没有想着未完成的工作,没有焦虑未来的规划,只是纯粹地、在做饭。
这种全然的投入,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安宁与满足。原来,专注于当下最简单的事情,心灵便能获得如此扎实的慰藉。
早餐后,她开始每周例行的打扫。
她不再视其为一项不得不完成的、枯燥的家务劳动。她拿起抹布,浸湿,拧干,开始擦拭书架。手指拂过书脊,感受不同纸张和装帧的质感,看着灰尘在湿润的抹布下消失,露出物品本来的洁净面目。
擦拭窗台时,她注意到阳光在玻璃上折射出的细小彩虹,注意到窗台上那盆绿萝又冒出了一片嫩绿的新叶。她用扫帚清扫地板,看着碎屑和尘埃被归拢,然后倒入垃圾桶,仿佛内心某些纷乱的思绪也随之被清理。
整个打扫的过程,像一场动态的冥想。身体在规律地运动,心却沉浸在一种清晰的平静里。当最后一个角落变得整洁,她环顾这个窗明几净、井然有序的空间,心中涌起的不是疲惫,而是一种类似于完成了一件艺术品的清爽与成就感。这个空间,是她内心秩序的外在显化。
午后,她步行去附近的超市采购。
不再是匆忙地穿梭于货架之间,拿着清单勾选。她放慢脚步,看着周末街上熙攘的人群:牵着孩子手的父母,互相搀扶的老人,嬉笑打闹的少年。这些曾经被她忽略的日常景象,此刻却显得如此生动而真实。
在超市里,她仔细地挑选着水果,感受它们的重量和香气;她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意识到这背后是无数人劳动与生活的联结。她甚至注意到收银员小姐姐熟练操作机器时,那专注而平和的神情。
这一切,都充满了生活本身厚重而温暖的质感。
她想起过去那个总是渴望“不平凡”的自己。
渴望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渴望一份万众瞩目的事业,渴望人生每一步都踩在戏剧性的鼓点上。那种渴望,像一团火,灼烧着她,让她无法安心于眼前的寻常,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