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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我”是谁?(2 / 2)

是谁在感受这些情绪?

——同样,只能找到“感受”在发生,找不到一个固态的“感受者”。

她仿佛站在一个空旷的回音壁里,向着内心深处大声呼喊:“‘我’是谁?!”回应她的,只有念头流过的簌簌声,情绪升起的微澜,身体感受的此起彼伏,以及那份广阔、宁静、无声的“知晓”。

那个她过去三十多年笃信不疑的、坚实的、名为“昭阳”的“我”,在此刻深入的探寻下,竟然像海市蜃楼般,变得虚幻起来。它似乎不是一个独立的实体,而更像一个由身体、感受、念头、记忆、社会关系等众多元素因缘和合而成的、暂时的、流动的聚合体。

一种深层的困惑,夹杂着一丝奇异的解脱感,在她心中蔓延。如果“我”并非一个坚固不变的堡垒,那么,那些基于“我”而产生的恐惧(害怕失去“我”所拥有的)、焦虑(担心“我”的未来)、自负与自卑(关于“我”是好是坏的评判),它们的根基又在哪里?

这个发现,没有带来恐惧,反而像卸下了一个她从未意识到自己一直背负着的、无比沉重的隐形枷锁。

第二天,她带着这种全新的、尚未完全消化理解的体验,来到花店。

老奶奶正在将不同品种的菊花混插在一个宽口陶瓶里。白的,黄的,紫的,形态各异,簇拥在一起,形成一幅和谐而生机勃勃的画面。

昭阳帮忙整理着花枝,犹豫着如何开口描述那种玄妙的感受。她最终简单地说:“奶奶,我昨天在想,‘我’到底是谁?结果发现,好像找不到一个固定的东西。”

老奶奶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她拿起一支舒展的绿菊,又拿起一支卷曲的乒乓菊,将它们并排放在一起,笑眯眯地问:

“你说,是这枝绿菊是‘花’,还是这枝乒乓菊是‘花’?或者,是这花瓣是‘花’?这花蕊是‘花’?这香气是‘花’?这颜色是‘花’?”

昭阳怔住了。

老奶奶将两枝花和其他菊花一起,轻轻插入陶瓶中,看着它们融为一体。

“离了花瓣、颜色、香气、形态,哪儿还有个单独的‘花’呢?”她慢悠悠地说,“可你说它没有吗?它又明明在这儿,好看,也香。你说它有吗?你又抓不住一个叫‘花’的实在东西。人啊,就跟这瓶花差不多。”

昭阳望着那瓶缤纷的菊花,心中仿佛有钟声敲响,清澈悠远。老奶奶用最朴素的方式,道破了那个她昨夜在静坐中隐约触碰到的真相。

晚上,她在情绪日记上,没有画任何具体的符号,只是用笔在纸的中央,轻轻点了一个点,然后在这个点的周围,画了许多细微的、流动的线条和光点,仿佛在描绘一个既存在又空无的能量场。

她写道:

“昨夜深入探寻‘我是谁’。遍寻身体、感受、念头、角色,皆非恒常不变之‘我’。那个看似坚固的‘自我’,实则如河流,如烛火,是众多条件刹那生灭的聚合,并无独立实存的内核。此发现初时令人困惑,继而感到一种深刻的释然——既然‘我’本非坚固,那么基于坚固‘我’而产生的种种烦恼,其基础已然松动。”

她放下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内在某个一直紧绷的结,被温柔地解开了。然而,一个相关的疑问也随之浮现:如果“我”并非坚实存在,那么,“我”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物品、关系还是成就,它们的本质又是什么?对它们的执着,意义何在?

昭阳珍视多年的一件外婆留下的瓷杯意外摔碎。在初始的心痛之后,她尝试运用对“无我”的初步领悟,去观照这件物品的“成住坏空”,从而对“拥有”与“失去”有了全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