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唱歌,有人讲笑话,有人跳起了搞怪的舞蹈。气氛热烈而欢乐。昭阳坐在人群里,享受着这种无需表演的轻松。但当起哄声偶然转向她时,那熟悉的紧张和窘迫又出现了——她从小就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艺,唱歌跑调,跳舞同手同脚。
若是以前,她会拼命搜索脑海中任何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技能”,或者用得体而官方的理由推脱,维持一个“我只是不想表演,不是不会”的姿态。
但今天,那个刚刚卸下过一次的面具,似乎变得格外沉重,她不想再戴上了。
她站了起来,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走到中间的空地上,脸上带着坦诚的、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真的没什么才艺。”她摊了摊手,动作甚至有点笨拙,“唱歌会吓跑小鸟,跳舞像在做复健。要不,我给大家鞠个躬,感谢大家今天这么棒,也……谢谢大家刚才没让我摔着?”
她说着,真的认真地、带着些许滑稽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人群中静默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响亮、都真诚的笑声和掌声。那笑声里没有嘲讽,而是充满了善意的理解和被她的真实所触动的欢乐。
“昭阳姐,你太可爱了!”小林笑得前仰后合。
赵琪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摇了摇头,眼神里却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近乎……放松的东西。
昭阳直起身,看着大家笑得开怀的样子,脸上也在发烫,但心里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她不需要会唱歌跳舞,她只是做她自己,一个会害怕、会紧张、没有耀眼才艺的、真实的自己,反而获得了更真诚的接纳和笑声。
回程的大巴上,夕阳西下。
车厢里洋溢着疲惫而满足的气氛。昭阳靠窗坐着,感受着晚风拂面。小林凑过来,小声说:“昭阳姐,我觉得你今天……特别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更真实了,好像离我们更近了。”小林想了想,认真地说。
昭阳笑了笑,没有回答,心里却明白了。那份努力维持的、光鲜亮丽的“优秀”人设,像一道无形的墙,把她和别人隔开。而今天,当她亲手拆掉了这块砖,允许自己的不完美暴露在阳光下,她反而获得了真正的连接与亲近。
晚上,她在情绪日记上,画下了一个简单的人像,脸上那个精致却僵硬的面具正在缓缓滑落,露出底下带着羞涩却真实微笑的脸。
她写道:
“今天,我允许自己在人前害怕,允许自己笨拙,允许自己‘不会’。当我放下那个沉重的、名为‘优秀’的面具,我并没有失去什么,反而卸下了千斤重担,触摸到了久违的、作为‘人’本身的轻松与温度。真实,或许才是最有力量的连接。”
她写下这一章的感悟:
“当我们停止表演完美,才能真正开始体验完整。”
体验了卸,一个更根本的疑问,也随之在她静下来的时刻,悄然浮现:如果那个努力维持的“优秀人设”只是面具,那么,卸称为“昭阳”的,又究竟是谁?
在宁静的独处中,昭阳开始向内探寻,反复追问:“正在思考的是谁?”“正在感受的是谁?”她试图找到一个坚实不变的“我”的实体,却发现,除了不断变化的念头、情绪和身体感受,那个所谓的“我”,似乎无处可寻。